玉龙莲池自古就是一个神秘的所在。这是个被千年古树环抱的巨大池塘,里面密密的长满了各色睡莲,有白色,粉色,红色,黄色,甚至还有墨绿色和黑色。千年以前住在这里的平游人相信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睡莲,投胎来这世间时,便有一朵睡莲新长出来,往生时,便会有一朵睡莲枯萎。那并蒂的莲花,便是前世未成眷属的情人又回到这世间再续前缘。莲花的颜色,就是他们心的颜色。
住在这里的村民们继承了平游人的信仰。有人去世和有人出生时,都会到莲池旁边祈祷。后来梁荣把大军驻在此地,他不喜欢村民离军营太近,便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村庄,把他们通通赶出了玉龙山,把自己的营帐设在了莲池之畔。
自从父兄战死,一身缟素的沈瑛每日沉默不语地坐在莲池边的凉亭中,看着新开了又凋谢的睡莲。“父亲和哥哥是哪一朵莲花?他们可曾又回到这世间?”
沈家是翼族之后,沈瑛的父亲沈衡曾是苍梧最炙手可热的忠勇侯,天翼会的中流砥柱。沈府在瑶渚经营多年,所藏之奇宝异珍,堪比商阙的皇宫。在巨翎和雪峰,也有数不清的田地商铺。而沈瑛才是沈府最出名的珍宝,大族中第一美人。她成年时,各世家的子弟,来向她求婚的踏破了门槛,她却都没有放在心上。
她只记得她十五岁那年的上元节,一向温暖的瑶渚居然下了点小雪,她戴着面纱和碧芝偷偷的去东城看灯会。在瑶渚住了这么久,她竟没见过这城里有这么多人!一队士兵策马而过,她被人群挤到了河里。她正在惊慌之时,士兵里面那领头的少年就跳到了冰冷的河里把她救了上来。
她记得那英俊的少年人揭开面纱瞧见她脸时,那样震惊的眼光,然后再不敢和她眼神相触。而她却趁机大胆的把他看了个仔细。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又从怀中拿出一支碧玉簪,簪好她散落的头发。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羞涩,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她心底的得意油然而生——她从未因自己的美丽感到如此骄傲与喜悦。
后来,父亲把她许给了雪峰梁家的儿子梁荣。她再如何抗争,也是无用,只因梁荣是二皇子的心腹,同时掌握着天翼会的神羽营和玉龙的三万精兵。但可笑的是,父亲在瑶渚战败,沈府上下,除了嫁到玉龙的沈瑛和陪嫁的碧芝,被敌军杀的连一只猫狗都没有剩下。而以好战嗜血闻名的梁荣,却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派去。可见这美貌的价值,可以高到天上,也可跌到尘埃里。
沈瑛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酒气,一只手已经搂上了自己的腰,她知是梁荣,拼命挣脱,那只手偏越箍越紧。抬头看去,梁荣一手拿着酒壶,眼神却似漫不经心,”夫人,你我已拜堂成亲,大战在即,你却在这边逍遥地看风景。夫妻敦伦之事,当真要我催你么?“
她怒道:”你如真当我是妻子,为何我父兄送信求救,你却当事不关己。我在你营帐前苦苦哀求,你却闭门不见?“
梁荣低头嗅她的发香,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我都派人和你说了几次了,你只是不信,我那几天得了眼疾,不能视物。连迎娶大族第一美人这样的人生美事,都要手下替我办。不过,当初要是我自己迎亲,师勒和沙陀可能会早些动手,你我二人说不定都要死在瑶渚城里了。你看你是不是应该谢我?“
梁荣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若帮你父兄打了瑶渚,死掉的是我的兵马,瑶渚城还是你父亲的。父死子袭,爵位财产,和你我并无干系,你为什么要你的夫君做那个傻子?如今我袭了你父亲的爵位,你年纪轻轻就贵为忠勇侯夫人,与我共享富贵。有什么不好?将来我们的孩儿,生下来便有一切。你这些都不想要么?“ 一边说,一只手已放肆的从前面伸入她的白衣里揉搓。
沈瑛惊叫一声,没想到此人如此无耻。一掌刚要掴过去,手掌刚碰到他的脸颊,便被他的灵力定住。突然头上一阵疼痛,原来梁荣已将她头上的发簪拔去,扔到了亭外,让她一头乌木般的秀发披下,一只手封了她的穴道,捂住她的嘴,将她横抱入营房。
碧芝一直闷不做声地在凉亭后面站着,待到梁荣走远,她快步在地上捡起发簪,在莲池里洗了洗,用衣袖拭干,又把发簪放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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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至,瑶渚的主将营帐中灯火通明,陆续有几人走入帐中,却尚无一人走出。
营帐里面用珠帘和锦锻专门为芙蓉隔出了一小间,软塌上设着一张红木雕花的小案,塌上铺着鹅黄的绸被和水墨抱枕。绸被上坐着的芙蓉早已经困的支撑不住,而营帐中的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她只好强自用手撑住下巴。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打开珠帘,悄然走到芙蓉身边拉住她的手,柔声道:“芙蓉!何必苦等?你先睡吧,醒来也许这仗就打完了。”
这美妇便是师勒四杰之一,以精通药理闻名的铃兰夫人。芙蓉自幼便拜她为师,她自己无儿无女,对芙蓉视同己出。
芙蓉道:“每次出征我和他道别,他都和我说会平安回来。这次去战梁荣,是没把握的事,更须得他亲口答应我...”
话未说完,眼眶已红,泪珠在烛光中摇动。铃兰夫人皱了眉,转身出去。
乐平派去的人早些时候便探到,梁荣在玉龙设了三道关卡,第一道关卡,在山谷最狭窄的入口处,地面上埋了涂有剧毒的铁蒺藜,有弓箭手埋伏在入口之后。第二道关卡,在玉龙上山的山腰处,梁荣三分之二的兵力集中在此。最后一道关卡,便设在在山顶莲池附近,由梁荣率他的亲兵统领,尚无人见过他的阵势。
立川推测,今夜三更到四更,会起大雾。根据他的计划,三更天时,就应向玉龙行军。五更天时,崔毅带着一支熟悉玉龙地势的当地人组成的精兵从山脚下偷袭,乘着浓雾里弓箭手无法放箭,突破第一道关卡,清除铁蒺藜。
天色初明时,沙陀大军便强攻设在玉女峰处的第二道关卡,第三道关卡由立川亲带师勒精兵与梁荣交锋。乐平和崔长棣则坐镇瑶渚城。
沙陀的领军将领明虚是明心的师弟,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