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娘知道,你一个姑娘家,能出的力有限,可恨你不是男子,不能像你两位兄长那样能在外为你爹奔走牵线。”
沈栖姻听了这话,眸子骤然一沉。
又是这样的话。
自她出生起,这样明里暗里将她和兄长作比的话,她已经听了太多。
当年她娘嫁给她爹后,一直没能有孕,久到就连姨娘都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她做梦都想要生个儿子,可惜……
结果是她不仅失望,甚至是绝望。
她生下沈栖姻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日后再难有孕了。
沈苍厌恶她年老色衰,又怨她空占着正妻的名头,却没能给他生下嫡子,便对她异常冷淡。
沈老夫人嫌她肚子不争气,好不容易下个“蛋”,还是个丫头片子,为此没少给她气受。
她不敢顶撞自己的夫君和婆母,压下了所有的委屈和怒气,转头发泄到了她唯一的女儿的身上。
沈栖姻至今都记得她娘一边拿簪子扎她胳膊,一边崩溃嘶吼的模样。
她说:“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你要是个带把儿的,娘何至于受这些窝囊气?”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
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沈栖姻微微敛眸,细密的睫毛挡住了眼底晦暗的眸光。
她想,她该让她娘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讨债鬼”。
沈夫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兄长自是尽他们的孝心,你也不能眼瞧着呀。”
“您此话何意?”
“娘已经叫人在外面打听清楚了,宫里的秦公公最是个好说话的……”
沈栖姻指尖微颤。
来了。
前世她娘就是这般,抽抽噎噎地与她哭诉,说什么“骨肉至亲,本该不计得失;孝之一字大过天,无论如何都要救她爹出来”之类的话。
其实就算沈夫人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算早知道秦府有刀山火海,为着自己这条命是他们给的,沈栖姻也会去的。
可他们不知道珍惜啊。
她那个清高到“不惧生死”的爹前世是怎么说的来着?
——若早知道会养下这般狼心狗肺的女儿,我还不如当初死在牢里算了!
那他就死在牢里好了。
欠他们的命,她上辈子已经偿还过了。
沈夫人:“姻儿啊,咱们去求求秦公公,说不定能救你父亲出来。”
沈栖姻抬眸,语气意味不明:“谁去?”谁爱去谁去,反正她是不去!
“你祖母年纪大了,怎好劳动她老人家。娘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还是交由你去办最合适。”
“你可是咱们府里唯一嫡出的小姐,由你出面,也显得咱们重视。”
“等你爹出狱了,若知道是你的功劳救了他出来,自然也会对咱们娘俩儿刮目相看。往后在这府里,看谁还看轻看了咱们去!”
末了,沈夫人满眼期待地望着沈栖姻:“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红唇微动,沈栖姻幽幽道:“不好。”
“你……”沈夫人皱眉,一改方才温柔慈爱的神色,满眼怨怪,满嘴指责:“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那牢里的可是你的亲爹!就让你做这么点事你都不肯,可见我是白养你了。”
她软弱了一辈子,凡事都没挣过先,唯独在算计自己女儿这件事情上掐尖要强。
沈栖姻安静的听着,那些从前觉得犹如剜在心上的话,如今再也伤不到她分毫。
等几时沈夫人骂累了,她才语气落寞地开口说道:“母亲难道不知,祖母素日嫌我是个丫头,眼中钉似的。”
“我若做成此事,她非但不会念我的功劳,还会怪我抢了兄长们的风头;反之,若是做不成此事,轻则被责,重则挨打,可无论轻重,打的都是您的脸啊。”
“这……”一涉及自己的颜面,沈夫人顿时便犹豫了,却还是没好气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还是您去比较好。”沈栖姻定定地望着沈夫人,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去能解决?”
沈栖姻想,解决是解决不了的,但能解恨。
口中却道:“您是爹的正妻,又是这府里的主母,于情于理都该是您去最合适。”
沈栖姻亲昵地拉过沈夫人的手,说:“等爹爹出狱了,若知道是您费心劳神地救了他出来,自然会懊恼往日辜负了您。”
“届时你们重修旧好,说不定连掌家之权也会从祖母那里讨了来给您呢。”
沈栖姻三言两语,说得沈夫人活泛了心思。
她并不知秦府内情。
之所以一开始想要沈栖姻去,无非是想着若求情不成遭老夫人责骂,还有这个女儿在前面顶着;而若是成了,便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教导有方。
可这丫头说得也对。
若是自己能亲自做成此事,那在老爷心里留下的印象自然不一般。
更甚者,说不定就像这丫头说的,连掌家之权都会一并给了她。天知道她空有个主母的名头,可时至今日府里中馈之权还握在老太太手里,让她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好!我亲自去。”
拍了拍沈栖姻的手,沈夫人兴冲冲地起身离开,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顺利救出沈苍,受满府人敬重爱戴的样子。
沈栖姻注视着她的背影,眸光如同这窗外深秋的傍晚,随着夕阳落下,一点点凉透。
母亲,你生性懦弱,在这吃人的府里护不住我,我不怪你,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那些人一起来坑害我?为什么要踏着我的血肉,步你们的“青云路”?!
母女缘尽,今生,该换她送母亲上路了。
不过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沈家这一家子,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