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闻言,眼睛顿时瞪得有如铜铃一般。
他对萧琰的畏惧,是深到骨子里的。
哪怕因为过于震惊而一时愣住没有立刻给出对方想要的反应,可同样的,他也没有胆子把那颗牙从嘴里吐出来。
就那样和血含着。
他也没法张口说话,只满眼哀求的看着萧琰,期待他能良心发现。
可最终等来的,只有对方失去耐心的威胁。
“我再说一遍,咽下去。”萧琰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擦拭剑鞘的动作停了下来,眸色寒凉的扫了宋淮一眼,道:“或者,我把你剩下的牙都敲掉。”
末了还“良心发现”地补了句:“你自己选。”
宋淮选了弃车保帅。
他哭着把自己的门牙给吃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让人看足了笑话。
方才说他掉粪坑的那小孩儿见了还直嚷嚷:“爹,爹!您快瞧呀,他又把自己的牙给吃了,明儿又要进粪坑去找了!”
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宋淮是又气又急,偏生不敢发作。
一则,国公府本就比他们侯府地位高。
二则,萧琰的父亲宁国公与当今陛下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说句土话,便说他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也不为过。
三则,萧琰的姑母乃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随便给陛下吹吹枕边风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因此,他不敢惹萧琰。
被对方惹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幸中的万幸,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因为沈栖姻被救活了。
大壮拿出了一粒可解百毒的“万清丸”,说是他们师父留给他们的保命神药。
果然沈栖姻服下那药后,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醒转过来。
春生乐了。
忍冬却开始哭了。
她扑在沈栖姻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见是被这一出儿给吓坏了,与方才持刀要砍杀宋淮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于是沈栖姻假借去后楼休息的机会,向忍冬细细说明了缘故。
她吃的压根就不是毒药,而是她配了给春生拿来逗阿黄玩的小东西。
以生槟榔的汁水所制,搓成药丸的形状,一咬开就会爆出鲜红鲜红的汁子,乍一看与鲜血无异。
春生每每偷偷嚼一个,然后“叭唧”往阿黄面前一躺,阿黄就会找他们去“救”他。
沈栖姻当时进医馆去拿槟郎丸的时候,三娃是亲眼看到了的,因此才没有着急施救,反而是配合的先将脏水泼到宋淮的身上。
春生一开始也真当沈栖姻死了呢,所以才哭得那么伤心。
可哭到一半,他却隐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正是他时常拿来逗阿黄的槟榔丸的味道!
旁人没嚼过,便是嗅到了也不知那是什么,但他可是知道的。
心里存了个疑影儿,等他再看沈栖姻嘴角的血渍时,便越看越觉得眼熟。
假的!
破案了。
但戏不能停啊,为此他可是掐着自己的大腿根才能继续哭下去的。
至于大壮,那就更无需说了,一搭脉他就全明白了。
只是为了更加坐实沈栖姻中毒这件事,他便特意用内力让她的脉象看起来无比虚弱,就跟病入膏肓,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一样。
忍冬听完他们所言,硬是将那眼泪给憋了回去。
不能哭!
那眼泪会成为“她没有他们聪明”的证据。
沈栖姻见她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便说:“忍冬,你是关心则乱,我明白。”
“但这未尝不是一次经验教训。”
“今后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能叫自己失去理智,只有保持清醒,才能挣脱困局。”
“你要变得强大,变得无人能欺、无人可敌,我自是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但我不能骗你说,我会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毕竟明天和意外,无人能断言是哪个先来。”
听沈栖姻这样讲,忍冬忍不住又要哭。
沈栖姻却紧跟着就来了一句:“当然了,也有可能你死我前面。”
忍冬:“……”
嗯……怎么说呢,忽然不想哭了。
沈栖姻这话虽然是在教忍冬,可旁边的春生和三娃也都听进去了。
一时无人再说话,房中便安静了下来。
三娃咬了咬牙,艰难开口:“……对、对不起,我的事,瞒了你们。”
“宋淮所说……其实并非虚言……”
他的确是男妓。
也的确曾是绿蘋轩的头牌。
三娃将自己的经历全盘托出,并无隐瞒,只是碍于还有春生这个孩子在,便将一些不堪的往事说得模棱两可。
但他知道,师兄和师姐能听明白。
沈栖姻是听明白了,但她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这上面,而是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他一句:“那你如何会认识秦隶?”
“……其实,我并不算认识他。”
只是不久之前,他偶然听到一名恩客同身边的小厮说,似乎有意给他赎身,好将他献给一位秦公公。
之后他便留意打听了一下。
能舍得豪掷千金来绿蘋轩快活的人,大多有些来历,因此秦隶的那些事,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听得一清二楚。
他约莫自己是活到日子了。
只是到底不甘心。
于是那日来广仁堂时,便有意毁了这张脸,想着也许这样,他们便会放他一条活路。
不过,却被师姐给拦下了。
他对她说:“师姐,我讨厌自己的脸……很恶心……”
她回他一句:“那你把脸划烂了不是更恶心?”
那句话,就和她方才安慰忍冬时说的一样生硬。
甚至都不能算是安慰。
可是莫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