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日清和,温暖宜人,文华殿殿门大开,香炉香烟缭绕,四溢于空,气味清雅宁神,令人昏昏欲睡。
萧沁澜强忍着睡意,终于熬至詹事课程结束,正欲趴桌休憩,却不曾想一角孔雀绯袍落于桌畔。
三品大员之服!
萧沁澜被惊得那点子儿睡意顿时消散无踪,故作急忙起身,微微颔首,恭敬地道:“詹事大人。”
詹事今年四十有三,名钟意孑,其常年陪伴太祖皇帝征战沙场,献计献策,最后却只留下他一人,故而头发一夜之间花白,眼神却依旧锐利灼灼,盯着你的时候,仅需一眼便可洞悉你的秉性。
对于这位嫡公主,他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无论是弯弓射箭、功法武艺,还是丹青绘画,皆是样样精通。
性格亦是自持有礼,接人待物从不仗着身份高傲自大。
明昭王朝已历经三年,太后持掌玉玺,至今尚未归政。
说起这个就生气!
一介女流之辈,与皇族毫无血缘关系,却敢排挤中宫所出最尊贵的嫡公主,不允许阅看奏折,不允许参与任何政事,只允许在旁听着!当个摆件?
太后前去礼佛,且看今日殿下上朝无太后压制,表现得是多么深明大义。
谈吐不凡,进退有度,深得儒家中庸之道之精髓,诚能谦虚请教。
无论忠言逆耳,皆从善如流,虚心接纳,不怒不喜,平衡人心,使众大臣皆无话可说,满意而归。
虽然所说皆是些模棱两可的废话,倒能令人心情愉悦,感到重视。
自内阁成立以来,他们这群老头子常私下探讨,女子称帝不甚赞同,史书中亦从未有过此例。
然而,倘若拥护听话的殿下,他们这群看着她长大的老臣,也会竭尽全力地辅佐。
可惜新朝初立,若太祖皇帝下,第二位便是女帝,难免使后人诟病他们这群先臣。
最为稳妥之策,乃是贤昭诞下一子,先垂帘听政,而后还政于子。
如此,他们这群老臣,亦有颜面去见先皇矣。
“哎……”詹事钟意孑长叹一声,而后慈祥地看着如花般娇嫩乖巧的公主,心中愈发柔软,口中所言亦愈发温和寻常。
“每日上朝、习书,殿下辛苦了。”
“有詹事大人深入浅出之教诲,贤昭不苦。”萧沁澜眉眼弯弯,眼神澄澈。
“不过,与过往之时已不能比拟,睡眠时间确实少了许多。加之……宫内失去诸多贴心者,新来的太监宫娥时时照拂,所言……不如与詹事大人这般,轻松自在。”
明远太后把控宫闱,贤昭公主殿下活得愈发小心翼翼,可怜见儿的!
思及此,钟意孑的目光愈发慈爱,可于众人前不便直言,“公主殿下,请随老臣至主敬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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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利箭疾速穿破箭靶,正中靶心。
旋即又是“嗖嗖”几声响动,无一遗漏。
“妙!”武英殿外,负责教授武艺的少师尤项为人爽朗,拍手赞好。
“不愧是随先祖征战沙场,聪慧过人,就连箭术都未有疏漏。我明昭王朝得诸位英才,何愁国不富强,何愁不能万年延续!”
“少师此言甚是。”
蔫润知与众人互相对视,眼中满含笑意,志得意满,“我等诸人不敢言学问之深厚,治国之道之巧妙,但于箭术功法……”
他拉弓射箭,再次正中靶心,“嘿嘿,于箭术功法之上,我等却信心十足,决计不会给明昭王朝抹黑。”
其余备太子被点燃斗志,纷纷应和着展开比试。
这边不必多费心,尤项憋了一肚子话,他性情直率,直接将萧沁澜请至身后的凉亭内。
“呃……殿下请喝茶,哦,还有这点心,色泽香醇,口感极佳,实为上佳之品,您请品尝。”
萧沁澜抚摸着于詹事那,被喂得饱饱的肚子,却仍不忍辜负少师期待,取过一块最小的点心,细品慢食。
“殿下不饿吗?这般吃食怎能填饱?唉,都怪……”尤项急转话题,“都怪太傅,当初非要让殿下参与文华殿求学,每日都忙碌无暇。我见殿下近日精神不佳,可曾请过太医诊断?”
“多谢少师关心,太医每日问诊,从未遗漏,本宫身体无恙。”萧沁澜朝他展露笑颜,眸若星辰,清澈明净。
“每日请脉?”尤项眉头紧蹙,心念一转,想到了一些不妙的可能。
莫非太后对贤昭公主心生不满,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毕竟为后娘,行事难料。
但此举并无道理,若要毒害,首当其冲的应是那些备太子才对!
思来想去,仍觉无解。
看来还需提高警惕,告知太师与太傅,共同商讨对策。
尤项抬眸凝视她,见她进食仍旧缓慢,顿觉心疼不已。
“殿下,这道菜不合胃口吗?这里还有这么多佳肴,殿下可随意挑选,都是宫廷御厨烹制,食材品质绝对放心。”
“多谢少师。”萧沁澜再次先行道谢,又取过一块最小的糕点,抿茶吞咽。
若为寻常君臣,定不敢放肆同坐,嫡公主亦不会与之闲话。
尤项等文臣曾共同颠覆暴虐前朝,故满朝文武与皇室格外亲近。
本就对贤昭公主疼爱有加,如今太祖皇帝大行,他们这些老臣便将对其的敬仰、感怀、惋惜、思念尽数转嫁于贤昭公主之身。
道一句冒昧之言,倘若有重大事端,他们愿将母亲、妻儿、子女,乃至自身置于险境,护贤昭公主一世周全。
可这孩子被太后逼得实在过分小心内向。殿下方年满十八,韶华岁月啊,唉……
到底是皇家内事,又是女子,他们无法公开规劝。
尤项挤出一副真挚的笑脸,和颜悦色道:“殿下对于婚事,有何看法?”
萧沁澜咽下口中糕点,拿出手帕拭去指尖,随即抬眸与之对视,嘴角浮现浅浅笑意。
“本宫自知身份特殊,深信母后与诸位臣子的眼光。况且……”她垂首凝视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