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年年圣寿杯*。”
摇光!成康王的小名甫一入耳,罗黛马上醒悟过来,这哪儿是对对子,分明是试探!
既是试探她跟佐雅云的交情深浅,亦是试探她对质子一事的决策能力。
于是她从容奏对道:“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今年老去年*。”
“姊妹”对“摇光”,这是在问罗流妃的近况。
佐雅泽微笑道:“平仄不齐,对仗不整,好在意境甚妙,朕有赏。”
罗黛闻言,忽然站起身,将茶杯递回顺意手上,朗声道:“臣实有不情之请,恳求圣上应允!”
接着,她双膝触地,隆重地稽首,“臣不求金银珠宝,只求圣上赏臣一个提问的机会。”
“蝇头利禄,蜗角功名,使君何等人物,必有视钱财如粪土的傲气。”他揣测着下跪之人的动机,内心随之升起一股隐晦的期待,“你想要些旁的什么物事,尽管开口罢。”
“敢问在圣上心中,十四皇子一人,比诸珠玉之赢,几倍?”
“千倍。”
“比诸耕田之利,几倍?”
“万倍。”
“比诸王国之权,几倍?”
“无数*。”
“这是圣上的龙恩,臣铭感五内。”上身深深趴伏下去,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在外人窥视不到的地方,女使者的眼眶逐渐湿热,“实不相瞒,大隆的罗流妃行露,是臣的二妹妹。”
行露没有子嗣功绩,故而保留旧封号,等着做守陵人。
佐雅泽淡淡地“嗯”了声。
其实早在行人署上报新任驻京国信使之时,他就收到了罗黛的履历,看完的第一反应是她简直疯狂!
她本是天之娇女,富贵打底,权力润色,名利勾描,两代琉主亲笔提款、印章,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偏她意存笔先,画尽意在,淬火为神钢作骨,纸上便始终有神明在。
更何况她同罗流妃,拥有几乎一模一样的发色瞳色,他怎会猜不到她的身世背景?
只是……
他怀疑地摸摸下巴,嘀咕着:“不大像……”
对此,罗黛解释说她和行露并非同父母所生——举世皆知,罗睺琉主仪容美丽,端严若神,风流之盛,独绝西陆。
他的亲女儿当中,就数行露的五官最接近父亲了,哪怕相似度仅止六成,也堪为令人炫目的美貌。
对比之下,哈萨图帝姬自认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朕关心的不是这个。”佐雅泽摆摆手,“使君不过二十出头,不像是做姐姐的人呐?”
原来新君质疑的不是姐妹俩的长相美丑,而是中间的年龄差。
“回圣上,家父长年戎马,三十岁上才得了臣。”她强憋着笑意,回答,“臣过继到琉主名下,论序齿是臣最大,岁数反要小上几岁。”
他“哦”了一声,再问:“你可知十四皇子为朕的同胞弟弟?”
罗黛颔首称是,不失时机地进言:“臣相信,圣上顾念手足情深,早有接回十四皇子之意。”
他冷哼:“你倒是来做朕的主了。”
她腹诽:你倒是摆起皇帝的谱了。
——怎么可能不思念呢?
血浓于水,唇齿相依,人与人的悲欢息息相通。
罗黛亲眼所见,远在洁妲出嫁的那一天,罗睺琉主双手撑在露台的护栏上,强忍骨肉分离的怆痛,目送女儿乘坐喜车一去不复返。
他是父亲,更是国主;虽是国主,也是父亲。
他身居高位,被子民广大的崇拜、渴望、需要、求索软禁在此,家庭的支离破碎反成了正当。
“我在民间游历,见过千般折磨、万样苦难,情知我双目所及的还远远不够。每天有人沉疴病重,有人生离死别,有人含冤受辱,有人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得脱困……
“孩子啊!那些生存在这么一个世界的人们,会如何评价我们的世界?
“他们会说,我们高在云端纵情恣意,从未尝得疾苦。
“黎庶以财帛利禄钱权奉养皇族,求取的内容,同在千神殿的祈祷一般无二。
“无非时局稳定,衣食丰足,能得一屋蔽风雨,一人诉衷肠,闲来无事,再温一瓮好酒,邀三两知己。
“那我们也当如千神殿的神像一样,对天下苍生正当的索求予以回报,极尽所能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至于背转过身来,我们是不是心酸,有没有苦衷,不需要纳入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是,可是——即使不曾承受命运加诸于他们身上的那样深广而惨烈的摧残,我仍要说——
“为了安邦而亲手葬送我女儿一生的幸福,让我此刻痛苦不堪,觉得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与之相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