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偶尔低鸣两声,室内的空调呼呼吹着冷气。阳台边儿的窗帘忘了拉上,楼下经过一辆车,灯光照进屋里,白墙上出现一道暖色光线,转瞬即逝。
聊天框里——
“洛笙”撤回了一条消息。
祁也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分钟的时间,没再犹豫,直接弹了个语音过去。
快被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对面接通。
洛笙:“喂……”
听着手机那边传来的清甜声音,祁也的心像是被小兔子的尾巴轻轻戳了下,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循循善诱地问她:“撤回了什么?”
他装作没看见。
洛笙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呼出的气洒在手机屏上,形成薄雾。
她伸出手指,在上面写了个“Q”,擦掉,又写了个“Y”,再擦掉,却始终没有回应祁也的话。
祁也一边担心她是不是发烧了不舒服,一边又想教会她对自己无负担地提出任何要求,不用小心翼翼的那种。
看着语音通话上显示的时间,他想着再等一分钟。
可秒针实在走得太慢,祁也忍不住开口,却被对面打断——
“祁也,我有点害怕。”
洛笙说完这句话,突然有种不知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其实知道自己不该给祁也发消息,很晚了,明天是周一,要上学。
可能她这条消息发出后会打扰到祁也休息,但她还是自私地发了,因为祁也对自己越来越好,所以她想要的也就越来越多。
她的话听着隐约有哭腔,祁也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往楼上边跑边说:“等着。”
卧室的房门被敲响,祁也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透过房门门板,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离得很远,两者交汇,一起传进她耳朵:“洛笙,开门。”
洛笙这会儿还闷在被子里,想让他直接推门进来,再一想,卧室的门好像被她反锁了。
打开手机灯照明,她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摁开天花板上的灯,洛笙穿上拖鞋,走到房门前,打开。
走廊灯光昏暗,祁也拿着未挂断语音的手机,低头看她。
洛笙的眼尾氤氲着一抹薄红,鼻尖也有点红。这会儿不好意思地抓着睡衣裙摆,不敢抬头看他。
卧室的光越过她纤瘦的肩膀,落到他身前,她的光影照进他怀里,就好像此刻的她正被他抱着一般。
像是知道她不会轻易开口,祁也主动问:“害怕下午看的电影?”
洛笙愣了下,点头,轻声问:“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祁也说,“还没睡。”
洛笙心里的愧疚感下降了点。
窗外的雨很大,任何人的心跳,在这一刻,都不会被听见。
祁也伸出手,把她垂在脸颊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摸到点薄汗:“刚才躲在被子里?”
洛笙点头。
他接着又问:“躲了多久?”
洛笙温吞地说:“忘了。”
她抬头看他一眼,清凌凌的鹿眼让他想到森林里迷路的幼鹿,懵懂乖顺,惹人喜爱。
“去睡觉吧,我在旁边陪着你。”祁也牵着她手腕,来到床边。
他的手掌很大,轻扣着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牵着,没用一点力气,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值得被人珍重爱护。
洛笙坐到床上,祁也走到书桌前,搬起椅子,放到卧室门口,坐下。
洛笙愣愣坐着,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祁也守着她睡觉了。
“被子盖好,我要关灯了。”与此同时,祁也在手机里点开一首轻音乐。
洛笙听话照做,躺在床上过了会儿,脸颊开始后知后觉的,一点一点变红发烫,好在卧室的灯已经关了,祁也看不见。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音乐声听得断断续续。
被子盖住洛笙的一点下巴,她小声喊:“祁也。”
“在这儿,不走。”
声音是他一贯的懒散轻慢,但在这样的一个雨夜,不会再有比他更令人心安的存在。
窗外的雨渐渐变小,祁也适时地降低音乐的声音。
洛笙抓紧手里的被子,声音几不可查:“……祁也。”
他不厌其烦地回应:“我一直在,安心睡。”
闻言,洛笙慢慢睡着,闭上眼的前一瞬,窗外的雨好像停了。
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乌云后的月亮一点一点升出来,将黑暗尽数驱散。
或许是因为今天连绵不断的阴雨,让她梦到了一些往事。
洛笙从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福利院,她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
只有手腕上一个小小的银铃铛手镯,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和出生日期。
她跟众多被遗弃的小孩一样,一天一天漫无目的地往后过。
五岁那年,院长妈妈提出有对夫妻想领养她,他们没有孩子,以后也不会有。如果她愿意跟他们走,以后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
小小的洛笙很心动,福利院照顾她们的护工和义工不少,但远远比不过被遗弃的小孩人数。
每个小孩得到的爱,都只有被分食,再分食后的一点点。
哪怕她长得可爱漂亮,聪明伶俐又讨人喜欢,但她们也只是叹气一声,感慨她身世可怜,再多给她点儿同情的爱。
洛笙感念她们的好,却不想要那点儿可怜来的爱,也不想只看福利院四四方方,小小的天空。
她想走,她想离开。
于是洛笙跟着属于她的爸爸妈妈离开福利院,就像院长妈妈说的那样,他们没有自己的小孩,所以她得到了他们完整的爱,只给她一个人的爱。
洛笙在蜜罐里生活了八年,她的妈妈是舞蹈老师,爸爸是公司经理,家里条件很好,对她也很好。
以后每天的小小烦恼,无外乎是怎么搭配漂亮的公主裙,怎么跳好妈妈布置的舞蹈曲目,怎么交出一份令大家都满意的成绩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