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概三四年前的事了。
彼时陆聘还在S大上学。大二的秋季学期,临近年底,学院照常要组织元旦晚会,学生会人手不足,陆聘就被他在宣传部任职的舍友拉过去帮忙。
“搞定之后请你们吃饭!吃大餐!谢谢兄弟!”舍友连连许诺,“也不用做别的,就是帮忙布置一下场地。”
计算机学院虽然出了名的分数高口碑好,但在S大也不算是人多的院系,活动审批的时候就一般会选择和其他学院合办,那一年也不例外。
出了名男多女少的计院和同样众所周知女多男少的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就这样被分在了一起。
彩排那天,陆聘和几个同学一块负责整理舞台。虽然现场都收拾好了,但为了等学生会的舍友一起,大家就在观众席多坐了一会。
他低着头看手机,屏幕上某个新通过的好友还在不停地给他发消息。
19:39:05
【KING-经理】:不考虑一下来试训吗?我们战队的教练很看好你。
19:40:36
【KING-经理】:其实他已经找了很久的新选手了,但是无论是现役选手还是青训营,都没有合适的人选。直到那天偶然在商场看到你的比赛,虽然只是娱乐性质的热场赛(听说奖品还是火锅免单?),但你的表现真的很亮眼。
19:41:28
【KING-经理】:
后来我们战队的团队也在系统里看了很多场你的实况,你的操作水平绝对是职业级的。经过推演,和我们现有的队员也非常契合。
19:43:02
【KING-经理】:
如果是担心待遇问题也好说,我们KING虽然现在还不是超一线战队,但老板已经为下赛季加大了投入。而且加上你,更是如虎添翼,我们有剑指总冠军的决心。
19:46:37
【KING-经理】:
刚刚教练又过来找我了,他觉得如果你愿意加入,甚至可以不用试训。
19:48:51
【KING-经理】:
陆同学?你还在吗?我记得之前看你实况的时候你和队友连麦,说其实对电竞很感兴趣的,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陆聘垂眼看向聊天软件,黑色的连帽衫扣在头顶上,半遮住了彩排现场花里胡哨的光。
大礼堂的座椅是那种老式的深红色软包材质,两排椅子中间的间距并不算宽,尤其是对于一米八几的男孩子来说。陆聘就曲着长腿,好看的眉毛也微微皱着,修长手指停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却又删除。
输入框的光标不停闪烁,估计对面看到他这边的状态栏也一直都是“正在输入中”。
19:56:28
【LU】:……谢谢,我会考虑的。
最后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生硬地打上这几个字。
EPIC是在陆聘上高中的时候面世的。
游戏一经推出,就迅速霸榜,并且成为了圈内的“常青摇钱树”。
陆聘也是在那时就接触到了EPIC。
他玩的职业很多,但多数时候还是主攻手,用的最顺手的武器是长矛。代表外观则是他出道后的“奥丁”与“昆古尼尔”。
一开始是下了晚自习回家,睡前喝牛奶时会打两把,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排位赛就拿满了最高星级的段位,然后小号没多久也成功复刻了大号的成就。
到最后堂姐听说了都来找他上分。
但是吃年夜饭的时候却意外被婶婶发现了。
原因是他操作时有人来加堂姐好友,说是看她技术不错,问她要不要组个小队,一起报名某某战队新成立的青训营。
堂姐在阳台上戴着耳机和男朋友视频,甚至还反锁了门。高中生小陆敲玻璃未果,只能阿巴阿巴和对面说他是代练,还开麦试图通过自己是男生一般不会玩女号自证身份。
结果就是对方被震惊到了,一声“哇塞人妖号啊”就喊朋友过来围观。
陆聘:“……”
于是等堂姐终于和男友共赏完除夕烟火,从阳台回来就看到自己的角色被一群人包围在中间,对面聊得热火朝天,正在争论她的情况该算是“人妖”还是“妖人”。
堂姐捶胸顿足,顿时觉得她苦苦凑家当养出来的女儿“脏了”。陆聘也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要是不开麦就好了,道歉说要给姐姐买皮肤,或者再帮她重新练个号。
姐弟俩正在讨论,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喊他们出来拍全家福的婶婶就推开了本来就没关上的门。
然后……
然后婶婶就怒目圆睁地化身成了超级赛亚人,立刻拧着堂姐的耳朵质问她怎么想的,一个大学生跑来让马上高考的弟弟给她代打游戏。
旁边的陆聘小同学几次“尔康手”想要说话,结果都被婶婶大声勒令“不要给你姐找理由”。
……其实打游戏也没有影响到他学习就是啦。
好吧,是没有“很”影响到。
新学期返校,高三生小陆围着婶婶织的爱心围巾,嚼着堂姐赔罪的巧克力,站在光荣榜前,发现自己的开学考排名从年级前三变成了前十时这样忧郁地想着。
……并且可能是太过忧郁了,于是他一下午就吃完了满满一盒金箔纸包着的费列罗。
后来还不得不和班主任请了半天假去看牙。
十八岁的少年陆聘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打职业。
那时候EPIC已经发展得很好了,世界联赛都已然成型,青训营、更多更强的对手、披着五星红旗站上职业赛场和领奖台,想想都是件让人很期待的事情。
有次语文作业,他不小心把试卷上的古诗文填空都写成了“青训殷勤为探看”【注】,然后被语文老师罚抄写一百遍。
但好像陆聘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高考——上大学——可能还要读研读博”之外的选项。
他试着和父母提过一次,但爸爸妈妈只是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