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的光劈开浓稠的夜色,少女眼眸湿润,泪水滑落,哭声软软的,裴回眼里的心疼顿时满溢了出来。
在没有找到温以宁之前,裴回的心就像是悬在一条细钢丝上,生怕这条钢丝突然断掉,他的心也跟着坠入无底深渊。
他漫山遍野地寻找着她,心里、脑海里想到的都是重逢以后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不理不睬,他甚至连一句软话都没有和她说过,如果她出事,他怕是一辈子都会在悔恨和遗憾中度过。
所以,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他怕极了,他怕那不过是他自己的幻听。
但幸好,真的是她。
当温以宁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眼帘的时候,他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但是,看到她的泪,他又是满心的疼惜。
裴回踩着一地的枯枝败叶走到她的面前,他蹲下来,指腹擦过她的脸颊,脸颊是冷的,泪水却是烫的。
“别哭。”裴回眉眼温柔,嗓音更是放得很轻很轻,像是怕吓到她,“我在这里,我会带你下山。”
夜色如纱,笼罩了眼前的人。温以宁没能看见他眉眼间的温柔,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刚才,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四周山林无人,很可能还会有野兽出没。她害怕极了,也绝望极了,她怕再也见不到爸爸,见不到外公,也见不到他了。
“我就在这里,我们都不会有事。”裴回嗓音坚定而温柔。
温以宁慢慢地止住了泪,她哭过的嗓子有些哑:“可是,我脚疼,走不了。”
裴回循着她的视线,这才注意到她的一只手一直握着自己的脚踝。他伸出手,碰了碰,温以宁立刻疼得眉尖蹙起。
裴回收回手。
他接过温以宁的包挂在自己身上,把手电给她,然后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温以宁微怔。
如水的月光下,少年的脊背单薄,脊梁坚劲,仿佛蕴着巨大的力量。
裴回见背后迟迟没有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
温以宁回过神来,慢慢爬上他的背。
少女很轻,身体柔软,清甜的樱花香气侵染过来,她的手臂搂着他,触到他的肩颈,有点凉。
裴回低眉垂首,抬起脚步。
裴回对凤阳山很熟悉,从前,爷爷喜欢爬山锻炼身体,常常抓着他一起爬山,所以,他对这山上的一花一草,每一条山路都了如指掌。
所以,他才可以比任何人都要快找到温以宁。
温以宁趴在他的背上,裴回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从一开始的情绪激动中平静下来,山上依然到处是黑黢黢的,周围也依然有各种虫鸣,但是,她却不害怕了。
裴回就像是童话里从天而降的骑士,每一次都让她能够安心,不再害怕。
温以宁的手指突然触摸到一片湿润的凉意,她愣了愣,才发现裴回颈后汗涔涔的,被山风一吹,尚未干透,先染上了冰凉。
温以宁仿佛猜到了什么。
温以宁抬起眼眸,裴回侧脸清俊,额间沁了汗,映在融融的月光下。
温以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他擦掉额上的汗珠。
裴回脚步一顿。
他侧过脸,眼帘掀起,漆黑瞳仁对上温以宁的眼。
山间虫鸣四起。
温以宁心上一跳,慌忙垂下眼眸,手也收了回来。
裴回很快也转回了脸,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以宁怦然的心跳缓缓平稳下来,她才终于开口,问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少女嗓音软绵绵的,像在撒娇,因为刚才哭过,还残留着一点哑,柔软的呼吸拂过他的耳际,带起些微的痒,让人心猿意马。
裴回侧脸线条冷峻,淡声说道:“路过。”
温以宁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山上的?”
裴回顿了顿——
如果在这个问题上他说了实话,那么他在前一个问题上的谎言就不攻自破。
裴回没了声音。
温以宁并不知道裴回在想什么,她顺着自己的猜测继续问道:“你是在哪里看到我不见了的消息吗?”
是不是蔡素羽他们为了找她,也在学校的群里问了消息?
裴回嗓音清冷:“我看到了你的同学。”
裴回会认识的她的同学,只可能是在她的身边见过的。
温以宁立刻猜到了:“是素羽吗?”
裴回“嗯”了一声。
温以宁明白了,可是,好巧哦。
温以宁忍不住问:“你这些天都在宜泉吗?”
裴回:“你是三百个为什么吗?”
温以宁闭嘴了。
温以宁一沉默,裴回就不由地反思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不好,又吓到了她。
四周寂静,除了虫鸣与风声,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裴回沉默了片刻,说:“今天是爷爷的忌日,我回来看他。”
温以宁愣住。
温以宁对裴回的爷爷了解的不多,为数不多知道的一些事还是裴回告诉她的。她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年暑假在宜泉,裴回说起自己爷爷时候的表情,有亲近,有孺慕,更有敬仰。
温以宁想问,爷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他突然消失的那年吗?他是不是很难过?他还好吗?
然而,这些话她一个字也不敢问,因为,她怕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会揭开他的伤疤,让他再一次地鲜血淋漓。
温以宁:“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她似乎什么也说不了。
裴回语气平静:“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温以宁趴在他的背上,没说话了。
裴回也沉默着。
山下的灯光逐渐从模糊到清晰。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山脚入口的时候,温以宁的肚子十分不合时宜地叫了叫。
温以宁:“……”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