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姑娘,你累不累啊,要、要我继续牵着你吗?”少年说后边那句话是有点儿别扭似的,颈侧淡淡的粉色,湮没在如血的夕阳里。
一呢,芷衣想起方才燕翎那眼神,是有心想要恶心他一下。
二呢,不知为何,她总想瞧见那个倨傲冷漠、视他人如无物的人,脸上出现些别的情绪。
比如说厌恶,又或者说气愤。
于是,她矜持地点点头,把手放在燕焉手上。
也在这时,年轻男子沉磁冰冷的声线响起,“容姑娘要是累了,不妨在此地歇息一下。”
“阿焉你速回寨子,叫人抬顶藤轿过来。”
笼着血色的夕阳,他修长俊美的轮廓朦胧不清,冷意似乎都浸透了出来。
“对哦!”
偏这少年还没听出自家阿兄半点的嘲讽,像是被指点一样脑子开窍了。
本是暧昧的桥段,偏生被此人小事化大。
听上去倒像是关心她,可却是故意恶心她吧。
她脸蛋微微僵硬。
芷衣颊上凝着点点的笑花,视线掠过燕翎。
仿佛在对方那属意不清的神容里,看出了些嗤笑。
“不必了,不必了……”她阻下了跃跃欲试的燕焉。
强忍心中的不快,柔柔弱弱地说:“怎能因我一人,耽误了你们的时间……想必眼下你们的族人正在等着。”
燕焉口直心快:“哎,他们盼着的怕是我们乾坤袋里的紧俏货。”
不愧是少年心性不定,这会儿还有心思和芷衣逗闷呢。
“容姑娘,真不用……藤轿?”
燕焉说:“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和那妖蛇一战消耗灵力过甚,一路上手就冰冰凉凉的……”
就连打断燕焉的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燕公子,喝了你的药后,我好了许多。”
燕焉还想说什么,旁边插来一句话:“阿焉,你还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芷衣轻轻抬眼帘,正好和燕翎古井无波的眼睛映照。
她笼了笼被风吹起的袖摆,平息着那一瞬相思剑生出的护主戾蛮之气。
苍白的脸颊上慢慢地绽放了笑涡,像是现下不远向阳坡里攀爬着的野蔷薇。
丰美清丽,又有着说不出的诡艳。
不过,燕翎可并未有一丝惹恼了人的担忧。
大约,他做惯了这样的人。
自视甚高,不通人情。
她在心中暗想:被落了的脸面,迟早会找回来的。
三人同行,燕翎在前,燕焉在芷衣身侧,偶尔给她介绍着周围。
他们往山里走,穿过了两座山。
路上芷衣还饮了甜美的山泉。
据燕焉说,这口山泉他和燕翎从年幼喝到现在。
夕阳的华彩余晖越来越浓重艳丽,仿佛天女碰翻的胭脂盒混在了一块儿。
悠远的天空也染上了黧黑。
大片梯田稻谷依依眼前。
约计千户的村寨四面环山,重峦叠嶂,闷着淡淡的云霭雾气。
他们前方穿插一条宽阔的长河,吊桥是向村寨那边收起来的。
居高临下,可退可守。
芷衣眼尖,发现他们连村寨口都没进,哨楼上就有驻守的人用远望镜照到了他们。
不多时,就有一人登登地下楼通报消息去了。
可算是到了,燕焉也是止不住的兴奋:“容姑娘,你看对面,那就是我族定居之地了。”
芷衣张望着,也笑道:“依山傍水,极好的地方,难怪能养出燕公子这般极好的人。”
燕焉被她夸得耳根子发红,也很骄傲地说:“容姑娘你可莫觉得我自夸,我说天底下也再没有比我们这地还好了。”
燕翎不知何时,不仅落了一步,一个人也在远远的一侧。
还是那张没什么神情的俊容,轮廓隐没在昏色里。
向来心细如发的芷衣也察觉到了他的奇怪之处,颇有些费解。
明明是回家了,何以消沉寂寥?
又或许是她想多了……
那样一张骄矜倨傲的脸,不过是这总爱书写凄苦落寞的黄昏略施手笔。
燕焉兴奋的话语也打破了她的思绪:“容姑娘,你快看,我的族人来接我们了!”
只见河对面遥遥地就有举着火把提着灯笼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他们乌鸦鸦一片地赶了过来,向燕焉招手大声地喊着:“少寨主!”
“少寨主,我阿嬷要的种子你给带了咩?”
“少寨主,还有我我我!”
“少寨主,你身边的姑娘就是咱们的客人?”
……
这声音堪称此起彼伏,热情洋溢,可见燕焉在人群里的名气不是盖的。
偏生就在他们后边的燕翎被视若无物。
别说问候了,就是看也不敢多看一眼的。
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大约被他们身上新奇的衣裳吸引了。
尤其是燕翎身上的紫色广袖,衬得他气质高华,矜贵优雅。
可那双冷冽的墨眸只是一瞥,也就把她们吓得转移了视线。
江水震荡起了波浪,对面打着赤膊的汉子们放下了吊桥。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过来了,可是有芷衣这位客人在,又被守卫盯着。
燕焉这些族人们也挺收敛的。
“少寨主,你好不容易回来,还带了这位姑娘……客人!”
“少寨主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贵客。”
“少寨主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我们了!”
……
有个小女孩不小心被人群挤出来,脚歪了一下,正好要死不活地踩死了燕翎的衣摆。
刚才还活活泼泼的小女孩眼眶一下就红了,怕的不行:“翎、翎公子,囡囡……”
肉眼可见的,周围热闹的气氛也都诡异地安静下来。
这时,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