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梯上响起急腾腾的脚步声,也响起了卉星欢快的声音:“芷衣姐姐!”
她推门而入,就看见了坐在窗前的素裙少女,皎阳落在她身上,冰肌雪骨,衬得如古籍当中的姑射仙子。
“怎么?现在反倒是不认得我了?”她轻轻笑语。
卉星吐了一口气,悄然靠近她,“姐姐你是不知道,今天你在神台上,仿佛是真的从九重天上仙降……我哪敢亵渎兰花神啊!”
这会儿,她眼睛也眯眯笑的,“不过姐姐就是姐姐啊!”
卉星牵起芷衣的手,“姐姐,一起下去顽嘛,一会儿正好回去吃午饭。”
芷衣这会儿就是打算下去了,昨天有那尊煞神镇守着,她送的是友人兰。
肉眼可见的,少年脸上的喜色一瞬也消沉了下来。
她是外族人,不受山寨规矩限着,昨晚送了友人兰,今天自然送准备好了的鸳鸯兰,也不知他收到……会不会欢喜。
“容姑娘……芷衣。”少年一下记起了昨夜的对话,改口,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很像是……很像是她幼年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狗,也是有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阿焉。”她也唤。
少年身后跟着的那班少年们兴奋又激动,“容姑娘,我是阿蒙!”
“我是宁宇!”
大家积极地介绍着自己。
好不容易和容姑娘见一面!
少年有些恼,他看着素裙少女笑盈盈地和他们说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蹀躞带。
其中一个荷包里装着的,也是他雕刻了近一年的木偶。
在他们月夷山寨有一个传统,未婚的男子若是送情人兰和木偶给女子,那便是定情的意思,若女子能够回以情人兰……
想到昨晚她送的兰花,少年心又是一痛。
“阿焉,你怎么了?”不知不觉,少年发觉,他竟和芷衣走出了广场,走到了白水河畔。
她笑盈盈的,温柔地望着他。
心尖那点痛意一瞬间也就被忐忑给取代了。
“我……”心里有很多话想要问。往昔面对谁也能游刃有余的直爽,在这一刻也失去了作用。
他开始不知所言,结结巴巴:“芷衣,我……我……”
“嗯……?”芷衣倒是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眸底还有些期盼,一下也就给了少年鼓励劲儿。
他一下从荷包里拿出了那木偶,递到她面前,脸红得厉害。
“这是?”芷衣只知道月夷山寨有互送兰花的传统,接过了燕焉送的木偶,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往传统上靠,只当是他给自己送礼物呢。
木偶触之温凉,总觉得有点眼熟,她记得当初在那家黑店客栈里,少年手里曾经也雕刻着一个玉偶。
芷衣低头看着,就听见少年说:“芷衣,你愿意收下,我真的很高兴。”
“雕得不错,好像是……我?”芷衣看仔细了以后,也是被逗笑了。
少年脸一下蹿红了,摸着自己的脑袋,不大好意思地说:“这次雕得不好,等往后我的技巧更熟稔了,再送你一个。”
他克制着心花怒放,尽量镇定缓和地说着:“好不好啊?”
这会儿河畔已经有些热了,但少年的眼睛灼灼,比夏日的炎气更甚。
芷衣心软乎乎的,又怎能说不好:“好。”
“阿焉,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芷衣说到一半,忽又见了那道阴魂不散的身影。
祭司服玄色,在日光下泛着涟涟的流光纹路,分明烈日当头,却如一捧寒雪撒头,冷意凛凛。
少年也感觉到了那道冷凝的视线,抬首对上,脸色也是一时变了:“阿、阿兄……”
芷衣手里握着的木偶仿佛也被这视线扫过。
那双墨眸沉沉。
她握紧了手里的木偶,才不至于在那一刻掉落下去。
这人就是故意的!
“你们在这作甚?”他问。
这一问却问得燕焉不好作答,“阿兄,你怎么来这里!”
他试图搪塞过去。
年轻男子身姿颀长,缓步行来,似冷酷神祇。
少年下意识地挡在了芷衣前边,就连她手里的木偶也一并被遮住了。
“阿兄,你方才怎么叫笑笑哭了?”他又机灵地换了一个话题。
燕翎皱眉,似不喜他提起这个话题,“你问这个作甚?阿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燕焉笑嘻嘻的:“阿兄,我今天都度岚了,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兄弟之间的对话,总令芷衣有些疑惑,听上去,应该是她理解那个意思,但又好像更多……
这其中有些是她不知道的。
“你不该这样做。”燕翎对阿弟说。
燕焉脸上却出现了难得的认真:“阿兄,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阿兄你绝不会阻拦的!”
芷衣淡淡地站在他身后,看向燕翎,你真的不会阻拦吗?
阿焉对他这个阿兄崇拜向往,只看得到他的好,怎会知道他们之间早就被这位阿兄连番破坏。
他的眸底是深不见底的渊海,幽幽发冷的。
燕翎没有回话,僵持了一会儿,燕焉那点忐忑渐渐地散了,扭头对芷衣道:“芷衣,刚才你说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
少年倒是很期待,昨天收了友人兰是昨天,毕竟按照寨子里的规矩,今天才是女孩子们赠送兰花的。
芷衣笑笑,收起了那木偶,心底有些怪异,这木偶有什么不妥?
方才这人一直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
“正好翎公子也来了,我给你们送兰花啊。”她柔柔地道,酒窝醉人,眼波似沾了雨露的梨花。
仍然挑衅这年轻男子地,先是给少年送了一株鸳鸯兰,接着送他君子兰。
少年欣喜得都不会说话了。
年轻男子并未来接。
芷衣缓缓地道:“翎公子……莫非是不喜欢这君子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