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谢过她,抬步又往主屋去了。到了正堂上一看,格局与东院的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两排椅子,上面都垫着用蓝布锁了边的蒲草坐垫。条桌上的两个白瓷瓶各插着一束石榴花儿,中间挂了一幅渔家唱晚的山水画。
徐家大嫂刘氏从内室迎了出来,笑得眉眼弯弯,“弟妇来了,快坐。”
陶枝局促的叫了声“嫂嫂”,就被刘氏拉着坐下了。
刘氏看她手笨脚笨的确是个无知村妇,唇角掀了掀,“二郎没有欺负你吧?”
陶枝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有些脸热,答道:“没有。只是陶枝要给嫂嫂赔罪。今日应当和徐……夫君过来给大哥大嫂敬茶的,只是一醒来又找不见夫君的人,这才独身过来。”
“我那小叔子没规矩的很,这几日又和他大哥闹着脾气,本就没指望吃上他的茶。就是辛苦你了,还望你迁就迁就他。你来了我就知道你的心了,说什么赔罪的。家里有什么短了缺了,你就只管和我说。”
刘氏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陶枝只觉得这个大嫂温柔又有礼,心里便与她亲近了不少。
陶枝又问起方才见到的孩子,徐氏挽了挽耳边的发说:“那是我的独子,才四岁,大名叫徐铭,你叫他的小名明宝就行。”
提起孩子,徐氏又有许多话说。
期间小莲进来奉了茶,两妯娌又多聊了一会儿,陶枝想着她住的地方还没收拾出来,也就找了理由告辞了。
徐氏把她送出院外,笑着说,“弟妇闲着的时候,多过来我院里说话,我与你啊真是一见如故。”
陶枝脸上也漾起了笑意,“是,我若得了闲一定来陪嫂嫂。”
陶枝朝她挥手作别,就往东院去了。
她心想,之前阿娘说徐家大嫂如何有心机,她瞧着也并不是,大嫂长得美,人又温柔,说不定是阿娘打听错了呢。
她回了东跨院一看,四处杂草丛生,枯枝落叶也堆在墙角沤得发烂,从正院回来的她简直没眼看。
既然这院子这么大,又有这么多地。她想着先理出一块做菜地,再围一块地方养鸡,鸡粪肥田,鸡蛋卖钱,也算有奔头了。
她把袖子撸了起来,预备一间间屋子看完,再收拾一间出来自己住。
这院子东南角上长着一棵大椿树,树下放着几个石墩,就是昨夜里他们一起烤鱼的地方。往北走就是灶房了,灶房旁边便是东厢房。
陶枝推开门,门框上积年的灰簌簌的往她身上落,她心疼新衣,连忙往里躲。又差点撞到一张蛛网上,只见一个铜钱大小的蜘蛛栖在网上,腿上根根黑毛倒竖,简直与她脸贴脸。
陶枝连忙往后撤了几步,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道:“天爷呀,好大的蜘蛛……”
陶枝匆匆扫了一眼,屋子的家具坏的坏,烂的烂,竟也没几件好的,她瞧了西边的厢房,耳房,后头的罩房。还真是没一处干净的,只有徐二那间正房还是人待的地方。
陶枝拍着身上的灰,到底是心疼新衣裳,又回去换了件旧衣裳穿。
她先去了灶房,只见里边一个双口的大灶落满了灰,锅都生了锈,柴堆散乱的堆着。窗前放了张方桌,桌子旁边有个泥炉和装炭的陶罐,炉上架着一个铜壶。
陶枝打开碗柜一看,还算干净,柴米油盐都有,碗碟摞了高高一层。只是屋子里的水缸早就干了,两个木桶里也只余浅浅一层水,看得她额角突突的跳。
陶枝坐在檐下想,东厢房离灶房近,窗户前边有一棵桃树,她以后就住这儿。然后也要赶在今天把灶房收拾出来,煮了晚饭,以后再慢慢收拾院子和其他屋子。
说干就干,陶枝预备先出去打两桶水。
她用扁担挑着两个水桶出了东院,见东南角有个侧门,就直接从侧门出去了。谁知这一出门竟然走进了一片荒地里,野草丛生,还长着许多杂树。只有窄窄一条小道有人踩踏过的痕迹,小道两旁的草木都被砍了些,尚能过人。
陶枝心里发憷,想着要不返回去从正门出去,但又听到前头有水声,她又硬着头皮挑着水桶继续往前走。
总算走过那片荒地了,她走到村道上往旁边一看,一座老旧的石板桥,还有村子里那条从山里流出来的小溪。
陶枝这才了悟,这片荒地不就是那日被徐二拦住的野麻地么。
野苎麻长得有人高,又杂树丛生,她往后瞧还真看不出来后头有座大宅子。
她又不甘心的站在石板桥上看了看,发现徐宅的西北两侧都是山林,南边又被溪水和村落隔开,北边是片荒地。陶枝设想着,莫非徐家的先祖是特地选的这块风水宝地,在村里隐居的。
她又觉着自己的念头好笑,在溪边打了两桶水。她就挑着水沿着溪边的村道往回走,快到徐宅时,看到一个婆子在溪边的石板上捶洗衣裳。
那婆子抬起来头,纳罕道:“家门口就有水,你去从哪儿挑的?”
陶枝面上一窘,“你是钱婆婆?”
那婆子笑着露出一口豁了的牙,“对,二郎与你说过我?”
“是的,二郎说您是徐家的老人,我若有不懂的可以问您。”陶枝弯腰放下扁担。
“这话一点没错,我在徐家老宅可整整住了三十年啊。”钱婆婆模样看着与陶阿奶的年纪差不多,也不知为何却豁了牙。
她长着一张方脸,眉毛浅的几乎没有,一双绿豆眼倒是神采熠熠,精神头极好。
陶枝又说,“我瞧您应该五十多吧?”
钱婆婆抬头哈哈一笑,笑出一脸褶子,“丫头,婆子我今年六十七了,瞧不出来吧?”
陶枝自然随着她的话头,又狠狠夸了她几句老神仙,把钱婆婆哄得脸都笑烂了,直说,“我一个快入土的人了,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陶枝这才问道,“钱婆婆,你可知这徐家平日里吃穿用度是靠着什么度日,我昨日问夫君,他说如今家里没有田地也没养鸡鸭。”
“你这刚嫁进来自是不知道,徐家虽从城里搬了下来,私产是有的,总归是不愁吃喝的。再一个,这徐家尚有几十亩族田呢,如今是我那老头子带着儿孙们在打理。原先宅子里也养过禽畜,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