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寻目光下移,视线落在桌沿密密麻麻满是字的纸上。
只是,这字迹与小侯爷交给他的那份截然不同。
一笔一划,一板一眼,方方正正,无半点潦草之态。
暗啧一声,小侯爷自作多情了。
一枝春,不是顾荣的唯一选择。
也对,顾荣才不是时时刻刻需要人遮风挡雨的性子。
不过,真真是看不出来,凶神恶煞之名在外的顾荣竟对各种字体信手拈来,且还能形神兼备,令他眼前一亮。
这种惊喜,好比是废墟里开出了花,烂泥里掏出了金。
宴寻将手稿往袖子里塞了塞,藏的严严实实。
顾荣轻摇折扇,压低嗓音,试探着“这位兄台好生面熟,似是在下的一位故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声音听起来略显低沉沙哑。
宴寻脸不红气不喘,一本正经道“阁下找我套近乎的方式与女扮男装的手艺同样拙劣。”
他的易容术师从隐世高人,又岂会被轻而易举看破。
宴寻自信的很。
稍作停顿,继续道“我不吃这套,阁下莫要白费心思了。”
小侯爷不争气,他定要连小侯爷那口气也争了。
顾荣一收折扇,心下觉着好笑“兄台的自信与兄台的脸一样大。”
宴寻:!!!
有眼无珠!
脸大?你全家才脸大!
他是小侯爷身边最俊俏的侍卫!
除了丞昇能勉勉强强跟他相提并论。
“阁下的心眼与阁下的发丝一样多一眼黑。”宴寻反唇相讥。
“多谢兄台夸奖。”顾荣笑靥如花。
“是在下眼拙,认错了人。”
“告辞。”
男菩萨的下属对她没这么明显的排斥抵触。
宴寻:你确定?
顾荣掏出一张银票,叠在纸张上,一同递给了四方书局的掌柜。
宴寻余光不经意瞥到银票面额,眼睛唰的瞪大了。
一千两!
大乾,为方便交易和征税,官府发行银票。
他看出来了,一千两是银票的最大面额,不是顾荣略微出手的极限。
大长公主府和永宁侯府不缺金银,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在四方书局狂撒千两。
或许,不止四方书局。
一枝春的说书老先生,恐怕在遇到心软的女财神后,实现一日暴富的美梦了。
离开地方书局,顾荣还会去旁的地方。
届时,抬抬手又是千百两,
为了算计区区娼妓之子裴叙卿,值得吗?
败家!
败家!
自己手头紧固然心痛,但眼睁睁与银票擦肩而过更令人揪心。
宴寻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脸上挂着浅一分敷衍浓一分谄媚的笑,拱手作揖“这位兄台好生面熟,莫不是鄙人故交?”
“即便不是故交,相逢即是有缘。”
顾荣错愕,朱唇微微张开。
青棠上前,叉腰挡在顾荣身前,怒瞪着宴寻。
近来,大小姐走的什么背运,遇到的男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不是登徒子就是财迷鬼。
宴寻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小厮打扮的青棠。
想起来了,冲起来像个炮仗的小丫鬟,力气大的惊人。
一手按着千两银票,狭长的眉毛上扬。
“有缘人,谈笔生意吗?”
顾荣抬眼“谈何生意?”
宴寻笑了笑“有缘人痛快。”
“鄙人与上京各大书局的掌柜皆有私交,有鄙人出马,保证三日内,故事传遍上京大街小巷,达官贵人府邸后院。”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鄙人与兄台一见如故,给兄台诚心价。”
“童叟无欺!”
嗯,就欺顾荣。
宴寻伸出了两根手指。
既能完成小侯爷的吩咐,还能发家致富。
一举两得!
“两万两?”顾荣云淡风轻。
宴寻手指颤了颤,默默咽了口口水。
跟在小侯爷身边见的世面算什么世面!
这才是真正的大场面!
两万两!
天地良心,他本来只打算开价两千两。
在宴寻一脸犹如被雷劈过的注视下,顾荣继续道“可以。”
“若我猜的不错,兄台是四方书局真正的东家吧。”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笔生意,做了!”
她看的分明,自从对方开始说话,四方书局明面上的掌柜就习惯性的垂首躬身。
话音落下,顾荣将袍袖、玉带、荷包里所有的银票递了过去。
宴寻看得目瞪口呆。
真有人随身携带两万银票出府上街。
长见识了!
以前的他是观天的井蛙、是自大的夜郎。
“静候兄台佳音。”
“若兄台携款而逃,休要怪我对四方书局下手。”
宴寻接过沉甸甸的银票,飘飘乎不知今夕是何夕。
两万两,买凶杀人都够杀裴叙卿好几次了!
“兄台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鄙人定然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办不好,提头来见。”
顾荣眉心跳了跳。
草莽气足的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告辞。”
顾荣拱拱手,转身离去。
“公子,若那个见钱眼开的财迷鬼骗您,该如何是好?”
青棠忧心忡忡问道。
“骗就骗了,他只是骗本公子的钱,又不是骗本公子的命。”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