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但顾荣是女子。
他是男子都得了纨绔之名,何况是顾荣呢。
那些指摘落在顾荣身上会变成放荡。
“二叔。”顾荣笑意盈盈“名声才是真正的身外之物。”
“在意时,是剜肉剖心的尖刀。”
“不在意是,是拂面吹裳的春风。”
顾二爷云里雾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欲言又止。
“荣丫头,陶氏是不是又做了过分之事?”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大彻大悟。
洒脱,说的悲观些是破罐子破摔的无奈和决绝。
顾荣一怔,旋即摇头“能应付。”
“那二叔去也。”顾二爷将信将疑,猛地一拍手中的铜盆,扯着嗓子,高声呼喊“汝阳伯身康体健福寿绵长,陶姨娘咒夫早死。”
嗷的一嗓子,吓的顾荣心漏跳了半拍。
眼见顾二爷大步流星越走越远,顾荣忙追上递过去几张银票。
“还是荣丫头疼我。”顾二爷没有推辞,嬉皮笑脸道。
顾荣:……
这话听着容易生歧义。
顾二爷把银票往袖子里塞了塞,继续敲盆高呼。
“陶姨娘一膳食千两。”
“汝阳伯责妻反被咒。”
“汝阳伯夫纲不振,可气可笑,”
声音之大,惊起了树梢筑巢的鸟雀。
霎那间,鸟雀扑棱飞掠。
顾荣眼皮猛跳。
顾二爷是真的不担心被汝阳伯打死啊。
“二叔。”
顾二爷顿住脚步“荣丫头,你不会是要劝二叔吧。”
“你的名声已经够烂了,知小子也病歪歪的,一年到头出不了竹葳院几次,万不要被那套家族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捆缚。”
顾荣很是无奈。
她的名声已经烂到让顾二爷时时刻刻铭记于心了吗?
“我是提醒二叔,掰截儿木棍。”
“否则,伤手。”
“荣丫头疼我!”顾二爷从善如流。
“荣丫头,转告你父亲,就说二叔排忧解难去了。”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洗不复返。”
“我可真是最有学问的纨绔。”
顾二爷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顾荣敛起视线,转身回了汝阳伯府。
心中不住的思忖,仇怨尽报后,效仿顾二爷醉生梦死纵情享乐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
她是养些唇红齿白的清秀书生。
还是养些宽肩窄腰的挺拔武师。
亦或者养些咿咿呀呀唱曲儿的。
养这些应该不难。
她金银多。
难的是养些类似于男菩萨的款式。
她读的书比顾二爷多,取名得更讲究些。
如此这般,日子还是蛮有奔头的。
所以,奔向醉生梦死好日子的前提是清算是有仇报仇。
谁都不能拦她。
刚返回椿萱院,顾荣就听到了陶姨娘和顾扶曦凄婉哀绝的哭声,其间还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声音。
顾荣眼睛一亮,伸手在院中的吉祥缸里沾了几滴水抹在脸上“陶姨娘,你哭的您哭得如此伤心欲绝,莫不是父亲又被你气的晕死过去了。”
房间里,汝阳伯捧着双鱼笔洗,扔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顾荣拨开帘子,进了房间,扫了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眼捂着脸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陶姨娘和顾扶曦。
她很吝啬自己的恻隐之心。
母亲病故的头两年,她没少因陶姨娘和顾扶曦的算计,被汝阳伯罚跪祠堂。
她在寒冬飘雪夜跪过。
她在盛夏暴雨夜跪过。
寒风呼啸里,电闪雷鸣下,祠堂外的树冠枝干,在黑黢黢的夜幕里,伴随的呼啸寒风,张牙舞爪似吃人的鬼怪。
她怎么可能不怕。
有陶姨娘和顾扶曦的煽风点火,汝阳伯不准下人给她准备饭食,一日三餐只准送些清水、硬的能砸死人的馒头。
她跪过最久的一次是五日。
那一年,她十二岁。
不是汝阳伯大发慈悲放她出来的,是她在偷听到负责洒扫祠堂外院落的老仆们闲谈,提及小知染风寒,症状日重,恐夭折在冬日后,用香案上的烛火点燃了祠堂垂着的帷幔。
祠堂是一府之传承,最是重要。
火起的快,灭的也快。
但,雕梁画栋的祠堂终是一片焦黑。
不孝二字,死死的钉在她身上。
小知,也是真的病了。
她被罚跪祠堂的五日,竹葳院的下人克扣小知的用度,又在入夜熟睡后推开小知卧房的窗牖。
她想,但凡她再多犹豫不决几日,等着汝阳伯把她放出去,她就得替小知收尸了。
那次事了,她在望舒院打杀了竹葳院所有疏忽不敬的下人。
翌年,望舒院花圃里的花开的最旺。
也是十二岁,她知道,别人的恐惧,能保护她和小知。
她恨陶氏。
也恨汝阳伯。
忆起过往,顾荣心中的冷意更盛。
淡淡收回视线,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嫌恶道“陶姨娘,父亲春秋鼎盛、汝阳伯府花团锦簇,你整日哭哭啼啼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不是在招晦气吗?”
“吓得我以为父亲的身体又出问题了。”
“真真是没有半分正妻的端庄稳重大气从容。”
“白白浪费了父亲煞费苦心的抬举。”
“还有扶曦妹妹,你勉勉强强也算伯府的嫡女,学这番上不得台面的做派,以后是要给人做妾吗?”
顾荣秀眉微凝着,不加掩饰声音中的冷意和嫌弃。
汝阳伯默默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