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域呆滞,深觉不可思议。
清冷端方、守正自持的谢灼和秾艳风华、声名狼藉的顾荣?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八杆子打不着。
不是,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身为谢灼为数不多的好友,不配知道吗?
“李司直,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嗖的一下窜过去吗?”
司直不明所以“谢小侯爷。”
周域轻轻地将食指竖在鼻尖前,悠然地摇晃着,缓缓道:“非也,乃本少卿以真心相待的诚意。”
分门别类整理卷宗的司直暗暗撇了撇嘴。
周域轻轻拍去绯色官袍上的褶皱,站起身来,一本正经道“这般无耻之行径,如此恶劣之影响,绝不能姑息,本少卿得去替京兆府参详一二。”
绯红色的官袍衬的周域越发丰神俊朗,只是面上略有些戏谑不正经的表情隐隐破坏了这份美感。
李司直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语重心长劝道“少卿大人,您是从四品,京兆尹杜大人是从三品。”
周域一脸深藏功与名的骄傲“但他不懂谢灼的心,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周域紧随谢灼之后离开了大理寺。
……
“丞昇,派人将汝阳伯府今日之事告知甄女使,以最快速度传入母亲耳中,说服母亲安排徐太医去一趟汝阳伯府。”
“再去查,沈其山夫妇闹事,是意外还是有人在背后怂恿煽惑。”
“宴寻,给京兆尹递句话,从严从速。”
谢灼慌而不乱的吩咐着。
请徐太医入府为顾荣诊治,不是难事,但他不得不为顾荣的清誉着想。
母亲顾念昔日情谊多有照拂,才顺理成章。
丞昇和宴寻领命而去,谢灼则是孤身一人去了徐太医府邸。
正值徐太医休沐,惬意悠闲。
“谢小侯爷?”
听到下人禀告,“啪嗒”一声,徐太医摔了手里的杯子,惊诧不已。
“快快有请,泡最好的茶。”
“徐太医难得休沐,谢某却贸然登门叨扰,委实有些过意不去。”谢灼作揖,淡声道。
徐太医道“不叨扰,不叨扰。”
“小侯爷登门,蓬荜生辉。”
说句略显粗鄙的话,谢小侯爷亲自拜访他一个小小的太医,那是给他脸了。
“不知小侯爷驾临有何指教,凡老朽能效劳之处,定当竭尽全力。”
“心念所至,想做半日徐太医的学徒,一窥医术之奥秘。”
徐太医:???
……
长公主府。
甄女使用细长的金匙仔细地将瑞兽香炉内的香灰抚平,随后重新添置香料,轻轻点燃。
顿时,一缕缕乳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
“殿下,这是花神阁新调制的香料,您觉得味道如何?”甄女使放下金匙,仔细擦拭了手指,然后站在长公主的身旁,接过侍女手中的团扇,轻轻摇动,恭敬地询问道。
长公主微阖着眼睛,云淡风轻道“本宫的喜好,你最是清楚。”
甄女使笑道“侍奉殿下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自当尽心细心,让殿下称心。”
长公主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日子,倒也算称心如意,最大的烦心事就是灼儿的婚事。”
“上京勋贵官宦圈里,有哪家儿郎似灼儿这般,弱冠之年仍未定亲。”
“殿下,还真有。”甄女使语气熟稔又不失恭敬,含着笑柔声道“乔老太师的嫡孙乔郎君,亦未有婚配。”
长公主挑挑眉,没好气道“甄儿,你莫不是在故意气本宫?”
甄女使连连告罪,谦卑地说道“奴婢哪儿敢。”
“殿下,民间有句俗语,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
“小侯爷光风霁月芝兰玉树,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儿郎,殿下合该挑的细致些,万不能让那金玉其外的东西滥竽充数。”
“挑慢些不打紧,若是似汝阳伯府大姑娘那般匆忙定下要命的亲事,才是追悔莫及。”
“殿下有所不知,奴婢方才外出至花神阁采买香料,途中偶遇一桩趣闻。沈和正的爹娘大闹汝阳伯府,咒顾大姑娘天煞孤星,骂其亡母短命鬼,又强迫顾大姑娘下嫁谋夺顾大姑娘嫁妆,逼的顾大姑娘金簪自戕。”
“所以,婚事,急不得啊。”
长公主猛然坐直“顾荣死了?”
甄女使忙道“殿下莫急,陛下赐给汝阳伯的妾室夺下了金簪,但到底还是刺伤了脖颈,据说还在昏迷中。”
“姓沈的一家人什么东西!”长公主厉声道“荣氏短命归短命,那也不是姓沈的配说的。”
“本宫应允为顾荣择亲事,沈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刁民作乱难道京兆尹就坐视不管吗?”
“殿下,顾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已向官府通报了此事。”甄女使禀报,稍许沉默后,轻轻咬了咬唇,似乎有所顾虑“只是,汝阳伯正竭力为沈氏夫妇开脱,阻止京兆府对他们施以严刑,似乎想求得顾大小姐的谅解。”
长公主嗤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汝阳伯倒是好心。”
“奴婢听闻,汝阳伯与沈氏素有来往相交莫逆。”甄女使神色自然,旋即又道“恐怕顾大小姐只能将这委屈默默咽下了。”
长公主的眉头越皱越紧“传令徐太医去汝阳伯府为顾荣诊治。”
“你去警告汝阳伯一番,休要再动歪心思,否则莫怪本宫不客气。”
素有来往又相交莫逆,汝阳伯会不知沈家的真实情况吗?
甄女使“奴婢遵命。”
夕阳西下,唯余一层薄薄的胭脂色挂在天际。
徐太医因紧张而步履蹒跚,不时地回头瞥向装扮成学徒的谢灼。
谢灼背着药箱,眉眼低垂,轻声道“许太医,我只是您的学徒。”
徐太医心中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老徐家发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