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的眼泪如泉涌般流淌,眼中充满了哀伤,哽咽着说道:“父亲,您……”
欲语泪先流。
“原来在父亲眼里,我是丧门星,是搅家精。”
“母亲早亡,弟弟病弱,我以为,父亲是我的靠山。”
“哪怕父亲不喜我,一次次打骂罚跪断吃食,我都一遍遍告诉自己,父亲只是待我严苛些,并非不管爱我。”
说到此,顾荣顿了顿,苦笑一声“是我自欺欺人了。”
“父亲,打吧。”
“就当扶景弟弟是我推下的。”
“您和陶姨娘可以像过去五年一样,把所有污水泼向我。”
“习惯了。”
顾扶景煞费苦心邀来的贵客,成了她义无反顾的见证者。
今日后,会彻彻底底摘去不孝不悌四字。
哪个不孝不悌的人,会舍生忘死救同父异母的继弟,会惨到被生父指着鼻子扇着耳光骂丧门星。
啧!
她是个母早亡,父不疼的绝世可怜虫。
只是,谢灼的气势能不能不要如此吓人啊!
双眸漆漆,渊渟岳峙,
冷的堪比那冰冰凉的莲花池。
看的人心头发寒。
嗯,她更寒。
总觉得谢灼想掐死她!
顾荣不由得瑟缩着肩膀,纤细的睫毛一颤一颤,眼泪流的更快了,愈发显得娇小柔弱又无助。
落在南子奕眼中,捍卫真相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外头都说汝阳伯纵继妻行恶,苛待长女,本公子原是不信的,可今日后确是不得不信。”
南子奕甩开汝阳伯,冷哼一声,讥嘲意味十足。
“顾扶景自己走路不看路,跌入了莲花池。”
“跌进去后还长着嘴瞎扑腾,眨眼的功夫就沉了下去,若不是顾大姑娘救的快,可能直接就淹死了。”
“他自己瞎扑腾撞伤了,关顾大姑娘什么事?”
“汝阳伯的心都快要偏到嘎吱窝了。”
汝阳伯气的直哆嗦,可偏偏又顾忌南子奕的身份。
奉恩公府的公子哥儿,上京城的小霸王,二皇子的伴读,最会讨俪贵妃欢心。
他惹不起。
顾荣哭累了,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倒在了青棠肩膀。
这场戏,她的戏份结束了。
望舒院。
顾荣发起了热,喷嚏打个不停,眼睛雾蒙蒙的,拉着谢灼的袖子,心虚仰头“小宁大夫。”
谢灼心下无奈,只能装作不知顾荣的布局。
“你与顾扶景的姐弟关系又不算亲厚,何必豁出命去救他?再说了,一行那么多男子,哪里需要你逞强了?”
顾荣不着痕迹的审视着谢灼。
真没看出来?
还是假没看出来?
都说心中有屎,看什么都是屎。
那心中有花,看什么都是花?
谢灼光风霁月,看什么都是真善美?
“小宁大夫不怀疑我吗?”顾荣弱弱的试探“父亲就下意识认定是我害了扶景弟弟。”
谢灼道“为何怀疑你?”
“眼见为实。”
顾荣:谢小侯爷真真如蟾宫秋镜映清辉。
“谢过小宁大夫的信任。”
谢灼眉眼低垂,声音似有些沉闷“顾大姑娘若诚心谢我,还请言而有信,莫要再置身于危墙之下。”
“世上最多的便是意外,人力是算不尽的。”
顾荣心下一咯噔,狐疑的看了谢灼两眼。
这话听起来真真有些耐人寻味啊。
不过,人力算不尽,那便赌!
赌她能心想事成。
“小宁大夫说的是,顾荣受教了。”
顾荣声音染上了嘶哑,听起来软绵绵的,像是一根羽毛轻飘飘的掠过心尖。
谢灼抿抿唇“风寒不是小毛病,我安排人去请了徐太医。”
顾荣眨眨眼,含笑道“那再次谢谢小宁大夫。”
“一个面人儿。”
“什么?”顾荣怀疑自己的。
谢灼再一次强调“一个面人儿。”
迟早有一日,他收到的面人儿会比乔吟舟多。
不管他是先来者还是后来者,都会是居上者。
顾荣嘴角微抽“小宁大夫是对面人儿有什么执念?”
“还是想跟乔吟舟一较高下?”
“小宁大夫当真不是心仪乔吟舟?”
谢灼面不改色,理直气壮“我说过了,我嫉妒乔吟舟。”
“乔吟舟有的,我也要有。”
顾荣无奈扶额,托腮凝眸,反问道“乔吟舟读万卷书,你要不要?”
“乔吟舟三更睡下,五更启衾,你要不要?”
“乔吟舟有棍棒加身,你要不要?”
“小宁大夫,做人不能太攀比。”
“顾大姑娘怎知我没有读万卷书、没有五更启衾,没有棍棒加身?”谢灼清冽冽的声音里若有似无的弥漫着执拗。
顾荣松开谢灼的袖子“这是重点吗?”
“这不是重点吗?”
徐太医的到来,打断了毫无营养且极其幼稚的对话。
谢灼站在廊檐下,眼底满是愁绪。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顾荣偏偏是既横又不要命的。
汝阳伯府的莲花池深邃幽深,池底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石头、淤泥和水草。其中,顾扶景的挣扎犹如年节屠场中待宰的猪一般激烈。
若顾荣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水草缠绕,陷入淤泥之中,甚至撞上那些尖锐的怪石。
但,顾荣还是毫不犹豫的伤了顾扶景。
他看清了顾扶景脑袋上,面颊上,又深又狰狞的伤口,汩汩流着血,宛如一个个不会枯竭的泉眼。
顾扶景不死,也会成为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