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女乖巧地领着一身男装扮相的苏尘儿顺着原路返回,盏茶时间后便重新回到了红魅馆的大堂之内。
“公子,到了。”其中一个稍年长些的侍女朝苏尘儿示意道,“若没有其他吩咐,我俩便先退下了。”
“嗯,去罢。”苏尘儿略一颔首,已自己跨出廊去,踏入了堂内。
低语调笑之言在苏尘儿耳边随处可闻,视线之中也多是欢笑嬉闹之靥。有隐隐花香浮在空气里,混杂着女子身上的软香,在整个微红的画面里愈发显得暧昧亲密,却又恰到好处不显。台上沉木琴案前不知何时又端坐了一名女子,低头专心抚着琴,柔而不软,清而不淡,将空气里的气氛挑弄得愈发沉醉。
这些场景苏尘儿不过一眼匆匆扫过,脸上神色平静沉凝。而当她穿过台前,苏尘儿的脚步才终于停顿了住,眼底有一刹那的波澜晃过。
视线里,一身白袍乌靴的华以沫依旧坐在原处,却并非独自一人。只见她的右手边正斜斜倚着一名青衣薄衫女子,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只自两鬓浅浅挽了挽,露出洁白小巧的耳朵来。此时,女子正执了酒杯,轻轻碰在华以沫手里端着的酒杯上,并不能听清说了什么,只是一顿后低头将酒抿了抿,随即侧脸的唇角弧度往上往上一扬,红唇开阖,半边侧脸容颜美好。
同时扬起的,是华以沫的笑。嘈杂声里,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原先依在桌沿的青衣女子忽伸手推了推华以沫的手臂,随后身子微微前倾,伸出手去,将残酒递到了华以沫眼前,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
那样的画面混杂在一众红魅馆的场景里,自然得和每一桌的气氛并无不同。
不同的只有那个一身白袍的“男子”,是苏尘儿再熟悉不过的人。
只是这么一顿,苏尘儿已经再次迈开了步伐,朝两人走去。
“公子也太不给甘蓝面子,”甘蓝笑着望向华以沫,伸出的手却没有收回的打算,“不过半杯薄酒,也是喝不得么?到了红魅馆,仍端着柳下惠的架子,莫不是在为哪家姑娘守身如玉?”
几番相聊下,华以沫已摸清了些许甘蓝的性子,知晓她是故意逗自己,因此只是含笑低头扫过面前的半杯酒,挑了眉道:“你倒说个喝这酒的理由予我听一听,看看是否值得我不再那么守身如玉。”
甘蓝闻言眼珠一转,目光流转间,神色轻松道:“无他,只一条而已,便是这红魅馆里,甘蓝偏瞧公子合眼得紧,兴起而至,自当敬酒半杯。不知这理由可否入公子的耳?”
“噢?”华以沫颇有些好奇道,“为何只得半杯?”
甘蓝轻笑着解释道:“甘蓝既卖身红魅馆,自是要为其他风流公子留得半颗心,不得全付,便如这酒半杯。否则,伤了那么多男子的情,甘蓝又如何忍心。”
华以沫的性子本便随意而为,虽与甘蓝只是短暂相处,却觉她的脾气很是对自己的胃口,这对一向挑剔的华以沫而言倒是难得。听到这个解释,忍不住笑出声来,爽快地伸手便去接那半空中的酒杯。
只是华以沫的手指方触到带着温度的酒杯,忽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视线,让她不由神色一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苏尘儿的身影映入眼帘。华以沫正要开口唤“尘儿”,突然想起两人都是一身男装扮相,甘蓝又在场,连忙住了口。
一袭黑衫的苏尘儿在华以沫的视线里缓步走到桌前站定,低头不动神色地扫过华以沫手里的酒杯,随即目光落在甘蓝脸上,与对方恰巧望过来的眼神正好对在一处。
甘蓝望着眼前面容出奇俊秀出色的公子,唇角跟着扯出一抹笑意:“原来是柳公子回来了。不知我们红魅馆花魁的琴声如何,能否入得了公子的耳?”
苏尘儿静默了片刻,方略一颔首:“红烛姑娘弹得很好。在下学识疏浅,不敢置评。”
“无事,柳公子欢喜便好。”甘蓝笑靥盈盈,眸里水波潋滟,动人非常,“红烛的琴技,可是在红魅馆里都十分出众的。像柳公子这般的人杰,自是当得听这一曲。”顿了顿,“就连柳公子的同伴,也很是出众呢。”
苏尘儿的目光微微一紧,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缓声道:“叨唠姑娘了。”言罢,苏尘儿转头望向华以沫:“时候不早了,走罢。”
华以沫点点头,方撑着桌子欲站起来,一只柔荑忽然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两道目光几乎同时落在桌上。
“公子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甘蓝仰着头望着华以沫,笑得舒朗,同时食指点了点桌上被放下的半杯残酒。
一旁的苏尘儿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望着桌上叠在一处的两只手,垂下的眸光又沉了些许。
华以沫一怔后反应过来,从甘蓝手心下抽出手,口中低低笑道:“多谢甘蓝姑娘提醒。”
说着,缓缓伸手,再次端起了之前放下的酒杯。
半杯残酒微红。花香依旧。杯壁还留着一抹独特香气。
甘蓝右手撑着头,唇角噙笑地注视着华以沫。
只见华以沫低下头去,手里的酒杯举到眼前,正要喝下,一只白皙的手忽然毫无预兆地伸出来,拦下了她的手。
华以沫和甘蓝的视线都顺着那只手上移,落在面色平静的苏尘儿脸上。
见状,华以沫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只是望着苏尘儿,等待着她先开口。
半晌,苏尘儿方抿了抿唇,眼底神色深邃,一字一句道:“喝酒误事。”
话一出,便有悦耳轻笑响起。
“柳公子,不过半杯酒而已,误不了事。”依旧坐着的甘蓝出声调侃道。
华以沫闻言,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望了苏尘儿一眼。
苏尘儿低头望向甘蓝,淡淡道:“这酒后劲颇大,如何不误?”
“柳公子多虑了。”甘蓝目光里的笑意有些奇特,“华公子酒量极好,自是无碍。”
“酒量再好,也要有个寸。”苏尘儿不动神色地睨了华以沫一眼,又道,“姑娘想来是红魅馆之人,也该明白喝酒这事,可劝不可逼的道理。”
听到苏尘儿的话,甘蓝脸上笑意微微一僵,随即不以为意道:“柳公子言重了,甘蓝如何敢逼酒。不过与华公子谈得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