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太后靠在床上,长吁短叹:“唉……唉……”
殷姑姑认真地铺好被子,宽慰道:“太后,苏医官不是答应了吗?您怎么还在忧心呢?”
“阿殷,你说苏丫头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了呢?她陪在哀家身边这么些日子,她是个善良的孩子,哀家坚信,她对哀家的孝顺恭敬,并不全是因为哀家是太后,她是发自内心的,阿殷,你说对不对?”
太后的双眼里全是期待,殷姑姑用力点头道:“对,奴婢跟太后娘娘您一样的感觉,苏医官是个好人!”
殷姑姑的称赞并没有让太后觉得宽慰,反而,太后脸上的哀伤更甚了!
“可是今日,皇帝不过才说了一句,苏丫头便欣然接受了,那样快,让哀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太后,奴婢知道您心里是舍不得苏医官的,可是您和皇上将苏医官叫来,不就是要她心甘情愿地做那件事吗?早答应晚答应,最终都是要答应的,奴婢倒是觉得,苏医官早答应了没什么不好,总比装腔作势来得坦荡啊!”
“唉……听你这么一说,哀家心里倒是好受些了!”
殷姑姑扶着太后睡下,刚想去吹灭蜡烛,
太后突然道:“哀家知道,皇帝不会这么轻易舍弃秦娉婷,她身后有秦相,秦相还有用!皇帝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太后娘娘,其实奴婢有个疑问,贵妃娘娘腹中的孩子一旦出了事,那照顾她孕期的苏医官,会怎样?皇上是否已经想好该如何安置苏医官?”
太后无奈地摇摇头……
“皇帝根本就没预备给她什么后路,哀家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当年苏丫头当着亲贵们的面自毁容貌,这件事一直是皇帝心头的一根刺,所以,哀家怀疑,同意秦娉婷的要求,其实是皇帝自己心里的想法,一石二鸟罢了!”
殷姑姑跟着太后这么些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心寒……
“照顾贵妃娘娘不尽心,使得龙胎不保,这样大的罪责,那苏医官岂不是……”
“不,哀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的,当年哀家没能救下娇儿,如今,哀家一定不会让苏丫头有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哀家也要保她无事!”
“奴婢替苏医官,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殷姑姑感动地向太后福了福,太后转过身,闷声道:“哀家乏了,
你灭了烛火,也去休息吧!”
“是!”
一晃五个月过去了,秦娉婷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苏芙为她诊脉后,她立刻问道:“苏医官,本宫的孩儿怎样了?”
苏芙恭敬地作揖:“回贵妃娘娘,龙胎强壮有力,一切都好!”
秦娉婷开心地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真是个好孩子……”
看着秦娉婷那充满母性的样子,苏芙的双手在袖子已经握成了拳,指甲陷进皮肉里,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秦娉婷,你现在已经开始体会到做娘亲的喜悦了吗?是不是日日心里想着的都是肚子里孩子将来的一切?想着是男是女?想着长得什么模样?甚至想到孩子牙牙学语,蹒跚习步,还有开口叫的第一个人是谁?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是什么?”
秦娉婷对苏芙笑了笑,苏芙回以一笑,心中依然在遥想着:“当年我怀娇儿的时候,皇帝才刚刚登基,朝野内外都不安定,我要帮着皇后料理后宫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好好休息照顾自己的身体,直到累得晕厥,这才发现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苏芙好似又回到了当时那个最幸福的时刻,眼底温柔尽显……
“
他的第一个孩子,虽不是嫡出,可他到底是看重的,准了娘亲进宫陪我,而你,也硬是要跟着进了宫,你说担心姐姐的身体,一定要亲自陪着才放心,呵呵,多好的妹妹啊!”
温柔的神色渐渐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彻骨……
“我在娘亲的陪伴下安心待产,你呢?呵呵,心思根本不在陪我,而是寻着一切机会去接近皇帝,终于在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你跪在了我的面前,不顾母亲担忧的眼色,你哭着向我请罪,说你已经深爱皇帝,无法自拔,可碍于皇帝与我的关系,你不敢僭越,所以,求我让你出家为尼,长灯古佛永伴!”
“呵呵,你是我的妹妹啊!虽不是一母亲生,可我从来没有与你分过彼此,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去出家呢?于是,我挺着肚子去求皇帝,要他收你入宫,是我,将自己曾经深爱着的男人亲手推进了你的怀里,连娘亲都觉得我大度,我自己也觉得,我的男人是皇帝,以后后宫多的是一同伺候的女人,多你一个,无所谓的!”
“可当皇帝点头答应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一个是
自己最心爱的男人,于我,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回到宫里,我便见了红,早产下娇儿,虽然母女二人的命都保下来了,却伤了我的身子,再难受孕,娇儿也因为早产,身体羸弱!”
“看着娇儿一天天长大,我这心里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我盼着她能早点儿长大成人,又舍不得她太早长大,一想到她有一天会嫁人会离开我,我这心里就难受得厉害,做娘亲的,是不是都这样矛盾啊?”
“可是你,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是你,亲手毒害了我的娇儿,是你,让我们母女分离!秦娉婷,如今你和你孩子的命落在了我手里,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呢?呵呵,皇帝要我早早了结你腹中那块不受欢迎的骨肉,不,我不会这么做的,你好不容易怀上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让孩子这么早离开你呢?”
苏芙低着头在收拾药箱,撇了一眼正在喝补药的秦娉婷,悄悄地扯起了唇……
“没成行的一滩骨血而已,没了顶多伤心几天,也就过去了,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亲眼看到你的孩子,让你的孩子,也在你的怀里闭上眼,才不辜负你对娇儿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