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门敲得山响,“菱姐,醒了么,外面好多军爷!”
曹筱菱在急促地敲门声中醒来,就听得伙计焦急的声音。她强撑开眼睛,屋内视线暗淡,瞅一眼窗外,外面乌漆嘛黑,她似乎没睡几个时辰。军爷?应该是华奕朗吧,只是他昨日刚来,这会又来做甚?
拉开门,就见伙计一脸惴惴不安,曹筱菱道:“是昨日来过的那位军爷?”
“是。除了他,还有好多军爷,门口乌压压全是。他们指明要找你,菱姐,你快去看看!”
曹筱菱胡乱套了件外裳,跟着伙计下了楼。未到门口,屋外冷雨随着秋风飘了进来,曹筱菱竖起了汗毛。
门外宽敞的石板路上挤挤挨挨一二十匹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骏马,显得街道狭窄无比。马背上虎背熊腰的男人们正齐列列地看着曹筱菱,为首的正是华奕朗。
这阵势无怪乎伙计吓得声音发颤,不知道的必以为广济堂犯了军爷的事。曹筱菱站在门口,望向华奕朗,天色尚暗,但他目光炯炯,不知是秋雨本来的寒意,还是华奕朗身上的寒气,曹筱菱心口冷得一哆嗦。
“曹掌柜,我即将北上,面会李焱,昨日你可有甚忘说之事?”华奕朗勒住缰绳,细雨中朗声问道。
一夜之间,他什么都知道了?曹筱菱看着雨中的华奕朗,细雨湿了他的脸颊,高挺眉骨下黑曜石般的眼眸透露出坚毅。想想那日雨中李焱的凶狠罗刹模样,不知这二人碰面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曹筱菱收了收心神,回道:“是落了一件东西,小将军稍等”。
等曹筱菱取了舒湘的第二封信下楼,猛然发现华奕朗进了广济堂的大堂,默立在黑暗中等她。
他接过信,低声问道:“青青还和你说过什么?”
“她知你会去寻她,嘱你小心行事,切莫意气用事。李焱和他背后的襄王,不是一般人”,华奕朗低头看信,曹筱菱为他燃起大堂里的烛火:“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晓。青青不想你冲动,她那么聪明,定不会有事”,她看着华奕朗收好信笺,小心折放于胸前,不放心道:“你可别弄巧成拙,枉费她一番心思”。
“她心系于你”,曹筱菱强调。
华奕朗向曹筱菱微微一笑:“多谢!”转身大步迈出门,几步跃于马上,夹紧马腹飞奔离去。
*
离了云城境内,阴雨渐歇。一路秋高气爽,层林尽染,深秋美景无限。
李焱马车精致宽大又舒适,他未骑马,与舒湘同车而行,本想借着机会和舒湘多聊聊,增进感情,可她并不上道,大多时沉默不语,李焱气郁又无可奈何。
这日行至午时,长随积余骑着马,在马车边向李焱请示:“殿下,前面不远处似有个酒肆,是否停歇,让马匹休息片刻?”
“可”,李焱平淡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路边酒肆在李焱眼中自是简陋不堪,几张残破不堪的破桌破椅,只有一桌上歇了二个路人,正在大口吃面,看衣着就是穷苦人家。
李焱不阻止下属进店沽酒,自己却是不愿近身,站在马车附近草地上活动筋骨,见舒湘有走近酒肆的意思,一把拉住她道:“车里吃喝都有,莫近这些酒肆”。舒湘知他嫌弃,站立一旁四处看看。
林木葱郁,风吹过哗哗作响,如海边波涛,远处似乎有野兔跑过。舒湘分辨着林中的小动物,就听到“扑”的一声响,身后起了杂乱的人声。
刚在桌边吃饭的一个年轻汉子倒在地上抽搐不停,眼睛上翻,四肢蜷缩。李焱的下属顿时离了这桌八丈远,远远观看,小声议论。
酒肆店家跑了出来,看了看地上的人,慌张问倒地汉子的同伴:“你们从南边来,这是不是南方的瘟疫?”
李焱的下属离得更远了。
“不是不是,我兄弟从小有这个抽搐毛病,过一会就好”,同伴急忙解释,想按住倒地汉子抽搐的四肢,却是只有两只手,忙不过来。
舒湘走了过去,李焱又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这毛病断不了根的”。舒湘拂开他的手,回道:“殿下,当初王府里,你也如此过”。
舒湘快步走到倒地汉子身边,正按住他手的同伴见一锦衣华服女子裙裾靠了过来,抬眼就看到一貌若天仙的美人正看着自己,惊讶之余结结巴巴道:“这位姑娘,你,你要做甚?”
“快拿帕子塞住他的口,小心他咬伤自己”,舒湘弯下身,仔细观察抽搐男子。
同伴如梦方醒,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揉成团,塞进了汉子嘴里。
这当口舒湘蹲了下来,拿起汉子的手把脉,问同伴道:“我略懂些医术,这真是他老毛病么?”
“是,我弟弟从娘胎里带来的”。
“你把他翻过来”,舒湘口气不容置疑。同伴看了眼仙女,莫名就相信了舒湘,把倒地汉子翻了个身,背部朝天。
舒湘伸手按住汉子后脑门上的风池穴位,对同伴道:“看清楚我按的位置了么?换你来按”。同伴将信将疑伸手按住了风池穴,舒湘微微调整了他的手势,又道:“用力些”。
舒湘抬头扫了一眼周围,李焱的下属和他一样,都站得远远的,只有酒肆店家站在附近,正狐疑看着自己。
“店家,过来帮个忙?”舒湘向店家招手。
店家迟疑不动。
“这个不传染,不会有事!”舒湘向着店家高声道。
店家还在迟疑,店里传来一个女声:“青青,我来”。舒湘愣神,这声音太熟悉,就见徐玉珠着男装从店里走了出来。
舒湘望着徐玉珠,眼泪扑簌簌滑下面颊,掉落在泥土里。
“玉珠姐姐,你帮我按住这里”,舒湘声音又哭又笑,来不及多说什么,指挥着徐玉珠按住抽搐男子背部的穴位。她自己又按住男子腿部的穴位。
三人使劲按了一会儿,男子的抽搐停了下来,恢复了神智,开口问话:“我又犯病了?”
舒湘紧绷的全身松懈下来,与徐玉珠相视一笑,三人扶起汉子坐起身,舒湘又命同伴去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