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那条裂痕是在隔天早起梳妆时,茜羽见到时还愣了会,她的动作自然也引起侍女的注意,后者恭敬禀报“工匠今日下午会来将它换掉,请小姐再委屈一些时候。”
她的小姐取过她手上拧乾水的温毛巾擦脸,开口“称不上委屈。”
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安。
在准备梳发时,茜羽才意识到那股不安从何而来。
她的门外太安静了,可以往这个时候她养的白雀总会在外头啼叫几声找主人。
她放下木梳转头去问“小雪呢?”
听见这个问题,侍女神色一瞬僵住,面上难得出现慌乱,这也让茜羽一颗心直直落下。
于是不顾她的劝阻,她只着薄薄单衣就出了房间,视线在院裡梭巡,总算在角落找到了围在一起的侍女,她们面色焦虑相互窸窣低语着。
她们之中有人注意到了走来的小姐,顿时声音就止住了。
小姐没有说话,侍女们也自动让开了身躯,伫立在人群中的年轻侍女手上捧着她的小雪,白雀瘫在她的掌心,再也没了往日的鲜活。
根据她的话,牠在凌晨时分飞上了院裡梅花树的枝桠,像以前一样对着旭日鸣叫了几声,她们也都习以为常,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牠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地上,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茜羽静静听着,只要一阖上眼就能构想出那时的场景。
她从死亡中救回的孩子,最后还是从枝桠上坠下,无论她怎麽努力延长牠的生命,牠还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死了。
“小姐……”
从房裡追出来的侍女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欲言又止。
在短暂的沉默后,茜羽捧起小雪,接着迈步走到了梅花树下,蹲下身后伸出手亲自挖了一个坑,将陪了自己多年的白雀放入。
她看了牠许久,迟迟没有把土掩上。
……至少最后牠看见了牠喜欢的黎明,自由地站在枝桠上而不是被锁于笼中死去。
“谢谢。”她轻声对牠说道。
茜羽捧起了土将牠掩埋。
一起身,侍女就递来了一盆清水及毛巾让她清理双手。
她见她仍在担心她便露出了个微笑,温声道“没事的,我们回去吧。”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茜羽任侍女为她披上斗篷,强制自己不回头看身后的小土堆。
——又到了每个月的月中,是浮竹例行治疗日。
熟悉的火焰凭空亮起,医者轻捧着它并将它放到病人身上,看着它逐渐蔓延,而被火舌围绕的男人面上没有一丝痛苦,反倒他抒了口气,眉宇间病痛带来的沉重轻松不少。
不久后她把它收回,手指一收就熄了火。
“辛苦妳了。”浮竹笑得温和,然后推了推一旁的盘子“朽木小姐也留下来喝口茶吧。”
“虽然很抱歉但还是不用了。”茜羽带着微笑婉拒他的好意,站了起身“毕竟我队上还有一些文件要送。”
但她还没站稳,一阵摇动感就从脚底传来,晃得她险些跌倒,还是坐着的浮竹一惊扶了一把。
“茜羽!”
屋外水面泛起波纹,鲤鱼不安从水中跃出,两人都能听见房屋发出无法负荷的吱呀声响。
这次强震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周围能摔的物品都摔得差不多了才停止。
地震是停了,可茜羽却无来由地感觉到一股心悸,心脏脱序跳动,疯狂叫嚣着不安。
“……最近地震真多啊。”
浮竹不知怎麽地,竟也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臂,可旋即又恢復原状,掩饰性的感叹把她的意识拉回现实,茜羽没有馀力再去管他的不对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应了声,而后开口道“我身体有些不适,不打扰浮竹队长了。”
“朽木小姐不先在这裡休息一会吗?”
队长偏头朝她投来关切的眼神。
「妳没有打开盒子,是吧?」
那句来自同一人的问题仍在她脑中迴响,少女端起平和的浅笑,回一句“不了。”
“倒是浮竹队长自己要好好注意,这一个月可比上一个月情况差多了。”
她熟门熟路地转换了话题,碎念着他的不自我珍惜,让浮竹尴尬笑着摆了摆手。
“麻烦了,这一个月确实忙了点。”他的视线移向门外“不过接下来就会好一些了。”
茜羽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与他闲话家常“十三番队的副队长职位有着落了?”
浮竹笑着叹“是啊,他可好不容易答应了。”
“那茜羽先在这边恭喜浮竹队长喜获得力助手。”
茜羽背起背包,教人挑不出差错地躬身施礼后与浮竹告别。
在她离开后,浮竹遥望远方笑意收起,双眉微拢。
方才的那一瞬间……错觉吗?
而在茜羽那边,即使她离开了十三番队回到自己队舍裡的办公室,她的内心也无法获得平静。
到底怎麽回事……
她的手细不可察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襟,接着她乾脆松开手,试图把注意力转到桌上的文件。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室内的寂静叠加上文书的枯燥,她的意识不可控制地越来越昏沉。
恍惚间,她好像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复在自己脑袋上,想像其他人一样揉揉她,但动作却像是要把她的发根连头皮一起扯下来。
虽然粗鲁,但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妳睏了就好好睡。」
半梦半醒间她又见到了那个一身玄衣的男人站在自己身旁,小心翼翼把昏昏欲睡的她抱到怀裡,启口笨拙地给她唱摇篮曲。
恍然间她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变回那个窝在兄姐怀裡入睡的孩子。
只是当她想依偎过去时却扑了个空,一瞬的失重让她瞬间清醒,睁开了眼睛环顾整个房间。
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哪有其他人供她依靠。
茜羽揉了揉眉心,开始反思起自己最近的作息是不是太累了。
瞥了眼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