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烛台切——”
压切长谷部推开厨房的门喊,下一秒又噤声。他全然没想到看到女人站在灶边的背影——那是他们的主公,这本丸的审神者。
本来是的确快要到了午饭时间,他与这次一起搭档的山姥切国广结束了切磋从训练室出来。裹着白斗篷的青年人在路上被粟田口家的小孩子们请去帮一个有关那棵万叶樱的忙,压切长谷部就一个人往回走,在一阵微风拂过他额角细汗时突然想起,今天审神者还没有回来本丸。
那个姑娘并不在本丸长久住着,但总也不会离开太久。即便要离久了,也会与近侍说明,总也不超过三四天,且回来时还带现世的伴手礼。身为担任近侍最久的那一个,压切长谷部从未主动问过她有关行程的问题,只坚持在她回来时当第一个迎接的人。但当然啦,在意着她的人也从不只长谷部一个。
“虽然很想和你们一直长久地住在一起,但我也有些现世的责任要进行啊,真是抱歉。”
某天他走过廊下,正看见远处女人为乱藤四郎发梢系上整洁精丽的缎带结——那头浅金色长发被仔细梳成麻花辫,想来也是这姑娘的手笔。他无意偷听,只是抱着洗过的几条床单被毯目不斜视地继续走,于是并没听见乱藤四郎说了什么,只在走近时听到身为审神者的女人这么回答,朱红的唇角噙着一点笑。
这句话落在他耳里,还未及他反应过来,女人就发现他走来的身影,笑容更灿烂三分,扬声说为他购来新衣搁在房里,记得去换。
这座本丸刚崭新地建立起来,并没那么多资源,他也曾在未入眠的深夜里看见属于审神者的房间半掩着门亮着灯,女人坐在桌边忧愁地计数并不充裕的小判。而如今那些金灿灿的椭圆硬币换成一套灰紫色的成衣,叠放得整整齐齐在他的柜里,他伸手去触,布料柔软得近乎不可思议。
于是不在外出阵亦不需要行使内番职责时,压切长谷部就总穿着那身灰紫色的和服在本丸里行走。最开始刀剑们看见了,总笑闹讲主上偏心,女人就含着笑意挨个哄过来,答应下点心发饰之类无伤大雅的小要求,亦或是内番时允许偷点小懒的小条件。点心之类长谷部管不着,身为近侍的责任感却让他没法放任自己的主公答应其他人偷懒的行为,走过去想要开口说教,就被女人扯住浅色羽织的袖角。
“很适合长谷部呀,果然我没看错,当时在万屋看见就觉得会很适合。”
倚在树下的女人倦懒又认真地微笑,搭在肩上的长卷发上落下一枚桃花的瓣。压切长谷部怔了一怔,就错过时机开口,又让她应下下次不再派清光和安定去务农,还搭上两瓶樱桃红甲油的“不平等条约”。
身为审神者的女人总是这样纵容着本丸里的每一把刀,明明她作为人类将将二十出头,面对这些年纪古久的付丧神们行事作风却有点像是溺爱晚辈。压切长谷部虽做了许久近侍,却总有点不太习惯这份实打实的关爱。
明明她那么年轻,甚至比起他们度过的光阴来说堪称幼小,放在这样一个地方合该是被纵容的那一个,在本丸中却更多时候像一个长姐甚至母亲。
为什么会这样呢?压切长谷部想不明白。
前一天晚上女人不在本丸,刀剑们坐在一起吃晚饭。照例是烛台切光忠掌勺,味噌汤和荞麦面都味道温柔,很难想象是烛台切光忠这么外形凌厉的一把刀所制。
“一直以来都是光忠下厨吗?真是不得了啊。”
才来本丸第一天的天下五剑之一啜一口味增汤,露出个含着赞美意思的微笑。而隔壁桌上举起一只纤细手臂,接着拥有浅金色长发的少年欢笑着探过头来。
“其实不是哦,三日月大人,一开始是主上为大家烹饪料理的。”
压切长谷部刚从汤里挑出一片鱼糕来放进嘴里,听这话怔了一下,差点被汁水烫着。他来得比烛台切光忠晚一些,那时候就已经是烛台切光忠来担任烹调的工作了,倒是真的从来没见过身为审神者的女人下厨。而加州清光点点头,身为第一个来本丸以及也担任过很久近侍的刀剑,他总知道更多事情。
“是啊,最开始本丸还没有那么多刀剑的时候,其实是是主上下厨的。”
他把一枚丸子丢进身边大和守安定的碗里,接着乱藤四郎的话头说下去。
“主上不如何局限于菜式的类型,更像是随心所欲的料理,但其实的确非常美味。”
一边的歌仙兼定也这么说着,优雅地拾起筷子。
“但是,那么为什么后来一直是烛台切大人进行烹调工作了呢?我们也想尝尝主上的手艺啊——当然烛台切大人烧的菜也非常美味!”
鲶尾藤四郎干脆端着碗从“孩子们”的餐桌上过来挪到歌仙身边,大眼睛闪闪亮。歌仙失笑,用筷尾轻轻敲敲自己小队员的脑袋,而烛台切光忠也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
“哎,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主上去做啊,而且我也正有烹饪方面的兴趣。”
压切长谷部就听着这一切,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似乎在出神又似乎没有,只在脑海中模糊勾勒出一副有关厨房的图景。
如果是由主上来煮饭的话,会是什么样的菜式呢?
他想了一下,发现大概想不出。现世的餐单在岁月的长河积淀下发展出了相当广阔的规模,他没有吃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食物比比皆是。
于是他又喝了一口味噌汤,图景在脑海里安静地散去了。
而今天结束了切磋的压切长谷部换下内番服又穿上灰紫色的柔软和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在廊上就闻到温暖的食物香味。
这时候本丸里有点冷清。因为本丸新近建立刀口还不够兴旺的缘故,现在绝大多数刀剑都还在远征或出阵归来的路上,只有两三个孩子在远处万叶樱下玩闹。他沿着逐渐变得醇厚浓郁的香味走着,到厨房时习惯性地拉开纸门喊厨师的名字,却又在下一秒噤声。
扑面而来的是厚重而温暖的香气,这时候能清晰地辨认出大概是炖肉与米饭一类的食物。女人正站在灶边垂下眼去尝勺子里的一点汤汁,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又抬起头,唇角挂着一个笑。
“哦,是长谷部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小朋友。”
她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