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沢田纲吉没有回住处,只打了个电话给衿衣,说是今晚有事不能回去让她好好休息。
接到这个电话时,女生正在一条偏僻隐秘的小巷中,结界覆盖着的夜幕里浮动着浅浅血雾,无法流动的时间与空间令空气也充满了不详。
沙耶在这个地方饱餐了一顿,最后留下数具尸体,还不忘制造出黑手党火拼死亡的现场。
耳边仍传来青年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衿衣只是望着夜空发呆,面无表情,回答沢田的语气却无比欢快。
“没事没事,你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是一只扑火的飞蛾,而沢田纲吉,就是暗夜里的那一点微弱光芒,温暖明亮,却会将她灼烧。
但最开始的时候,她到底为什么执着于这个人呢?
她并没有想过要一直和他在一起,更没有想过要喜欢上某个人。她知道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她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某个地方。
杏本衿衣再也没有了回去睡觉的兴致。她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在各种街巷中穿梭,结合之前沙耶告诉她的情报又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说劳拉和艾妮,比如说艾妮爱上的那位黑手党boss。
身为一只梦貘,她却喜欢上了人类,甚至为他肮脏的人口贩卖充当联系人。沙耶说艾妮自甘堕落,牺牲自己为他人积累罪孽,不惜众叛亲离。
劳拉一心想要帮助艾妮离开,却也因此伤害了无数人。她找到的酷似“蓬莱的结界师”的那个女人,并不是真的与那人长相相似,只是因为身材相近而被她请来整容医师彻底换了张脸。
这也就不难理解那个女人为什么想要伤害沢田纲吉。也许她是被劳拉洗脑了,也许是在她看来,彭格列十世就是她这场噩梦的中心。
她被迫离开家乡,如今连自己的长相都不能由自己决定,不知道被彭格列带走后又会有怎样的下场。
至于黑手党家族中的no1彭格列,衿衣之前也略有所闻,而沢田正是这个家族的现任boss。一年前黑手党界爆发大战,具体情况她并不了解,只是后来听说彭格列领导下的各大家族最终在居于劣势的情况下击败了当时强大的新兴家族密鲁菲奥雷。
那位蓝波口中的玖绿小姐,就是在那时候失踪的。
她全名本乡玖绿,虽然和沢田并非一起长大,但也算是从小相识。她似乎从少女时期起就一直在彭格列门外顾问组织生活,三年前开始留在总部帮助沢田。
但她与彭格列十世关系如何,却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
那个人因为异于常人的能力闻名,被人们敬畏地称作“蓬莱的结界师”,时常独来独往,只与彭格列雨守山本武交好。
衿衣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一天山本在提到向日葵时会露出那样柔软又寂寞的眼神。失去挚友——甚至有可能是喜欢的女人——的心情,并不是短短一年就能平复的。
而她不知道,“蓬莱的结界师”这样一个称呼对一个女人来说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夸奖,但至少在她看来,这个符号注定了她无法融入人群。
啊啊,就像她一样,像她身为夜祸的身份一样。
她们都是不正常的。
可既然是如此强大的人,又是杰出的结界师一族,本乡玖绿为何会无故失踪?而偏偏在她失踪后不久,沢田纲吉就解除了原本与未婚妻的婚约。
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
也许本乡并非失踪,而是于这世上消失了也不一定。异能者的死亡,本就千奇百怪,与常人不同更是情理之中。否则,他们为什么找不到她?
衿衣细细捉摸了很久,最终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许是为自己,又也许是为本乡或沢田。
虽然从旁人处打听到的并非完全是真实,但本乡玖绿一定是对沢田纲吉而言非常重要的人。现在她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代替她在沢田心中的地位。
——没有人能够赢过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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衿衣回到住处时天已经亮了。
沢田一夜未归,白天应该也不会回来。
她回房间睡到下午,起来后在厨房里找了点吃的,便坐在客厅里开着电视望着外面庭院中的向日葵发呆,手边放着本打开的相册。
之前沢田说过,如果她有兴趣,完全可以去他的书房里找些书看。她下楼前经过书房,心血来潮地想起这件事,便进去看了眼。这本相册就是在那时候找到的。
相册很厚,看起来应该经常被人翻阅,深色的封皮已经有些陈旧。扉页上有人用黑色的签字笔标注了所有照片的日期范围,笔迹娟秀有力,转折处偶尔透着几抹尖锐。
是个女人的字迹。
衿衣一眼就明白了这本相册的主人并非沢田,但出于好奇,她还是看了下去。
相册中多是些风景或者物品的照片,有的是蔚蓝如洗的海天,有的是白雪皑皑的山峰,有的是古老沉默的教堂,甚至还有躺在桌面上的指环。人物照却极少极少,大概翻过五页才能见到一张,而且里面的主人公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人——沢田纲吉。
其中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自上而下俯拍的一张。
照片中是一座普通但看得出年代的石拱桥,桥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最显眼的是正中那个俯在桥栏上一身休闲装的棕发青年。微弱的金色光芒倾斜落下,他的短发被清风掀起,露出底下静谧柔软的笑意。
抓拍的时机非常完美,光线略有些模糊,整张画面因而如坠雾中,仿佛一场行将就木的美梦。
衿衣忽然就知道了这些照片出自谁人之手。
有人说,相片是另一种形式的日记,拍照者的情感与心情都融在这一张小小的纸片中,那里面的每一张树叶每一片云朵都是一句话。
她不知为何,一下子就理解到了本乡玖绿的感情。那个人在拍下这些照片时的心情仿佛潮水一样朝她扑来,她感觉自己如同置身深海,每一口呼吸都像是承受着巨大压力,胸腔竟开始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车库的方向冷不防传来汽车引擎声。衿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