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一段时间住两次院,真够糟糕的。
好不容易忘记消毒水的味道,又住进来了。
照旧是十楼。
昏暗的病房里只有新闻联播的声音。
宋声眠翻下床,拉开窗帘,满天晚霞飞进房间。
宋知惬进病房时,宋声眠正站在窗前专注地望着楼下的湖。
终归是内心困住的野兽占了上风,他像失而复得地从背后抱住她孱羸的背影。
双手往后挣扎,手揪到一头发质略粗糙的头发,鼻腔钻入淡淡的檀香味,宋声眠立马知晓埋在她颈间的那抹呼吸属于谁。
“我没……”
“对不起。”
仿佛犯错的是他。
宋声眠心间骤然一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每一个音节反复强调着他的苦难。
宋声眠挣脱开宋知惬的怀抱。
“啪。”
宋知惬想继续道歉的嘴愣在原地。
脸上的巴掌印是他的救赎。
“对不起。”轮到宋声眠使用这三字。
她面无表情,平淡地歪头,揉揉手掌,垂到身侧,病号服穿她身上有点大了。
宋知惬的大手遮住五官,像艺术馆门口的雕塑。
他撑在窗台上,身形颤抖。
外面下起太阳雨,雨点脆弱又狠心地淋入人间。
淋得宋知惬心头湿漉漉。
一双纤细的手环在他的腰间。
棕色皮衣与宋声眠亲密接触。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利剑把他穿过,他就要呼吸不过来。
她知道了。
他全部告诉她了。
他低贱的母亲与他卑鄙的父亲。
他想隐藏的一切,他烂透的家庭,他不堪的童年……
被宋储摊开来揉碎灌进宋声眠的嘴里。
他一度觉得他是被恶魔诅咒的人,才会赐予他难以启齿的一切。
崩溃的情绪是在发现绑架她的凶手是宋储时爆发的。
监控录像是对他最大的诅咒。
宋知惬跑掉了。
——上帝,请别那么偏心。
宋知惬眼睛干涩,即使滚烫的眼眶想要流泪,但是一滴泪水都落不下来。
开着车跑遍了宋储应该在的地方……没有,都没有。
他调转方向回了荆棘遍布的家。
趁着宋储不在,在家翻天的老鼠嘶吼着跑散。
宋知惬掩鼻,翻找着抽屉的一切。
几张钞票、他五年级的草稿本、和泛黄的信封。
找不到。
找不到她。
身体被暴雨淋过,宋知惬逼着自己整理信息。
不能再留他。
宋知惬脑海里只有这一条信息。
接到沈示白的电话时他正收集好证据。
拨到从来没有过的速度,宋知惬不到半小时赶到现场。
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宋声眠的那副模样。
花骨朵垂下脑袋。
蝴蝶折断翅膀。
镜子缺了个角。
脖子的淤青,手腕的勒痕。
宴会上被人人夸奖的衣服被灰尘吞噬,鞋子失踪,脚背上净是红色的划痕。
离他很远的阴影罩住宋知惬。
她乖巧地躺在沈示白怀中。
公主也需要休息吧。
她被王子拯救,骑士好像来晚了。
宋储躺在树下,旁边一块带血的石头给予注释。
下在心头的雨停了。
沈示白把宋声眠放入车内,与宋知惬面对面。
“男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沈示白平视宋知惬,嘴上说着抱歉,面色丝毫悔过之意。
“抱歉,不出手他会杀了她。”
宋知惬无话可说。
鸣笛声急躁出现在寂静的林间。
救护车紧跟其后。
宋知惬隐入人群,像月亮藏入白夜。
亲眼目睹医生将残损的身体抱上救护车,他悄悄离开。
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了。
宋储吸毒赌博的证据不会缺席的。
剩下的日子,他吃喝不愁。
儿子的责任算是尽到了。
宋知惬轻笑,车辆疾驰而过,穿过溯城的禁区。
月光在将亮的天幕中消退。
“……他不会出来了。”
“我知道。”
“他是我……”
“我知道。”
宋声眠绑在手腕的绿条挤压得凌乱起来,宋知惬低头把它抚整齐。
听见他身躯里的响动,宋声眠冁然而笑,“你是完整的,在我面前。”
“你没有低人一等。”
“而且我觉得宋知惬这个人很酷。”
“咚咚咚。”三声均匀的敲门声后,把手转动,进来插着兜的白大褂医生。
宋知惬闪身退出她的怀抱,背靠着窗台,心不在焉地低头看向地板。
一只手掩着赤红的耳朵。
医生神色不惊,走到病床前确认病人的基本信息,眼神挪到站起来的女孩身上,端量一阵,顺心点点头。
“恢复得不错,过几天可以出院了,但之后一个礼拜内不要做剧烈运动。”
医生瞥视宋知惬,像是发出预警:“忍耐一下。”
理解医生的言外之意,桃红浮上宋知惬的五官,那俊美的眸子微张,慌张地摆手否认:“我不是……”
“行行行,搞不懂你们小年轻。饮食清淡些就行,今晚再检查一下,要没事就没必要住了。”
医生挑眉,拿出别在胸前口袋的笔,在床头写了什么,离开病房。
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