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重新关上,季清漪随着季爸爸走进客厅,傅惟寻落在最后面。季妈妈见她进来,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母亲这个态度,她更不敢把姐姐跳楼的真相说出来,至少现在还不行。可是傅惟寻就在旁边,如果她编造故事,傅惟寻对她的恶感将更深。原本这事的症结就在他身上,肯定不可能再让他误会。
她孤零零地站在客厅,眉头轻皱,就像一个即将受审却又请不起辩护律师的、被冤枉的嫌犯。
季爸爸坐到妻子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抬头对傅惟寻道:“小傅,要不你先去清漪房间休息一会儿?”
傅惟寻当然听得出他的话外之音,点了下头,径直去了季清漪的房间。
季清漪瞥了眼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一种孤寂感。她抿了抿唇,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来,正要开口,季爸爸道:“你什么时候得的抑郁症?”
季清漪怔了怔,随即想起季妈妈先前的话,大概猜到了傅惟寻对父母的说辞。无非就是姐姐得了抑郁症,想要跳楼自杀,妹妹阻止的时候不小心堕楼身亡,最后想死的人没死成,变成了大家眼中的祸害。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说:“爸爸,我没有得抑郁症。”
季妈妈一听这话,情绪又激动起来:“那你为什么要自杀?还有,我知道你声乐学得好,但你不要模仿清漪说话,我听着难受。”
季清漪的指甲差点掐进肉里:“自杀的不是我,我也没有模仿任何人。”
季妈妈转头拽住季爸爸的胳膊:“你听到了?这个不肖女到现在都没有一丝悔恨!”
季爸爸一边安抚妻子,一边抬头看向季清漪。季清漪稳了稳情绪,尽量平静地说:“妈妈,小时候你给我们两个洗澡,洗完一个放在一边,中途接了个电话回来,又把洗好的那个抱进了澡盆,你还记得吗?”
这事儿季妈妈没少干,不过也怪不得她,姐妹俩长得实在太像了,两个顽皮的小猴子还经常故意交换位置,误导妈妈。
季妈妈盯着她,眼睛红红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责怪妈妈不称职?”
季清漪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那时你无法判断已经洗过澡的是谁,如今又怎么能确定堕楼身亡的是妹妹,而活下来的就一定是姐姐呢?”
季爸爸听出了一些门道:“你想说什么?”
季清漪咬咬牙:“我是妹妹,我没死,死的是姐姐。”
季爸爸问:“那姐姐是怎么死的?”
季清漪望了一眼自己卧室的方向,声音稍微放低了些:“姐姐得了抑郁症,要跳楼自杀,我去拉她,但是没拉住。”
这话是实话,只是中间隐瞒了很多重要的情节。
季妈妈瞪大眼睛:“那小傅为什么说死的是妹妹?”
季清漪跟母亲对视,尽量平静地说:“妈妈,我是你生的,十八岁之前几乎没跟你长时间分离过。可我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一定能认出我是姐姐还是妹妹,又怎么能指望阿寻分清呢?”
季爸爸比较理智:“小傅对妹妹一往情深,如果你是妹妹,他没有理由坚持认为你死了。在发生意外时,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不可能主动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季清漪有苦说不出,一时语塞。
季妈妈见状更生气了,不过最冲动的时候已经过去,她望着季清漪:“你说我分不清姐姐妹妹,那好,我们都知道妹妹大腿上有一颗痣,你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
季清漪:“……”
季清莹不仅了解她,也了解父母。季妈妈经常把两姐妹搞错,这一直是她的心病,季清莹早就料到她会找父母证明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她不忍心直接告诉父母真相,那颗痣不仅是为了傅惟寻剜的,更是为了父母剜的。
她把妹妹的每一条路都堵死了。
此时的季清漪已经无话可说。如果她一见到父母,就把真相全部说出来,可能还有机会赢得父母的信任。可她怕他们伤心,顺着傅惟寻的说辞,失去了先机。如今父母的问题她都答不上来,他们在先入为主的基础上,进一步起了疑心,她更没办法证明自己了。
她一时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徒劳地说:“爸,妈,模样声音可以模仿,经历也可以造假,但是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感觉是不会变的,你们真的认不出我是谁吗?”
这话落在季妈妈耳中,多年心病被彻底勾了出来,她一生优秀,唯有分不清两个女儿是人生最大的败笔。如今一个女儿意外身亡,她已经很伤心了,另一个女儿还不断提醒她是个失败的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分不清。
一向优雅的女人崩溃了,抬手指着她:“你给我滚出去,我就当只生了清漪一个。”一边说,一边转头靠在季爸爸的肩上,泪水瞬间打湿了季爸爸的衣服。
季清漪望向季爸爸,心里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季爸爸一向冷静睿智,分析事情的时候不太会受到情绪干扰,说不定能察觉到真相。
可是她看了许久,季爸爸却一直在安抚季妈妈,眼神半点都没分给她。直到把季妈妈哄回卧室休息,他这才冲季清漪挥挥手:“你妈妈心脏不好,这两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你就先别留在家里了,等过段时间她冷静下来,再说其他的事。”
最后的希望破灭,季清漪心中一片冰凉,她紧紧咬着下唇,还是没能阻止自己的眼泪。
就在几天前,她还是人人称羡的小公主——父母疼爱,姐妹情深,还有个英俊体贴的男朋友,可是转瞬间,一切都失去了。
姐姐用生命诅咒她,父母和男朋友憎恨她、抛弃她。甚至连身份都失去,只能顶着姐姐的名头生活。
要多大的仇怨,才能狠心将她害到这种地步?
她又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见季爸爸一点回心转意的迹象都没有,只好抹了把眼泪,转身离开。身后的门关上的瞬间,她的视线完全模糊了,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跌跌撞撞从楼梯跑了下去。
等回到车里,把车门车窗全部关上,她终于忍不住,伏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起来。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她发动车子,离开了小县城。她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