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车总算到了,可是火势实在太大,整栋楼火光冲天,顶楼的天台虽然比较宽阔,但消防员得用云梯才能过来救人,而云梯一时还没能搭建好。
眼看火舌不断从天台的门蹿过来,那架势似乎随时都能蔓延到整个平台,将他们全部吞噬。有人害怕起来,建议把门关上,至少能暂时阻住火势的蔓延。
季清漪立刻表示反对。那是上天台的唯一通道,而且是铁门,一旦关上,很快就被烧红,到时候就再也没法徒手打开了,那傅惟寻和其他来不及逃上来的人,就会一起被困在下面。
三楼的爆炸声虽然已经停止,但想也知道如今下面已经是一片火海,这扇门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危急时刻,有人会散发无私伟大的人性光辉,也有人会暴露最自私丑陋的一面。因为季清漪不同意关门,天台上的那几个人跟她吵了起来,并且很快演变成肢体冲突,有人直接冲上来,将季清漪推倒在地。
这几个人严格说来是两户人家,因为反应迅速,全家都安然逃了上来,自然不肯再冒任何风险。至于其他人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季清漪从地上爬起来,随便抹了抹被擦出血丝的手臂和手肘,站到了天台门口。火舌就在她身后,时不时往前蹿一下,她的头发被风刮起,又被火烧断,但她依旧寸步不让,窈窕的身躯在火焰映照下,就像一个岿然不动的战神。
那两家人被她气势所摄,一时不敢上前,两边僵持住了。
就在这时,门里突然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季清漪条件反射便想转头去看,但又顾忌着眼前的两家人正在虎视眈眈,只好生生忍住了。
下一刻,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拦腰搂住,跟着往前一带。她一转头,便对上了傅惟寻那张俊脸。
此时的傅惟寻可谓是相当狼狈,被烟熏得满脸乌黑不说,头发还烧焦了一小半,外套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身上只剩下一件脏兮兮的衬衣,而且扣子还都不见了,隐约露出胸腹的肌肉。
他右手搂着季清漪,左手腋窝则夹着一个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只小猫咪,是三三。
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老弱病残,也不知道傅惟寻从哪里捡回来的,打眼一看起码有十几个。走得拖拖拉拉的,却又很有秩序,有人走路不稳,前后的还会帮忙搀扶一下。
傅惟寻顾不上跟季清漪说话,将她和小女孩放下之后,便返身去接应那些人,将他们全都安全带了上来。
那边云梯已经马上到了,季清漪刚松一口气,忽然有个尖利的女声叫道;“我爷爷呢?我爷爷怎么没上来?”
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应该是刚发现爷爷不在队伍里面,一脸惊慌失措。
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天台门口,此时只见火舌,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况。这种情形下,如果没能跟上来,那基本上就再也上不来了。
“不行,我要去救我爷爷!”少女一边说一边往门口冲。季清漪之前见过她,好像叫灵灵,她家只有她和爷爷,那位老人家已经七十高龄了。
傅惟寻将灵灵截住:“你去了也救不了。”
这个时候别说一个少女了,谁去了都救不了,安心呆在天台上等待救援才能让损失最小化。毕竟那只是一个老人家,没多少年寿命了,不值得用一个鲜活的少女去换。
这是哲学上的功利主义,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
可他们之所以能如此“客观”、“理智”地看待这件事,是因为那位老人家跟他们毫无关系,可对于灵灵来说,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灵灵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傅惟寻的束缚,当即低下头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傅惟寻忍着疼没有松手,他弯下腰,视线跟灵灵平齐,同时指了下季清漪,说道:“你跟那个姐姐呆一起,别乱跑,等消防员过来。我去救你爷爷。”
灵灵愣愣地转头看季清漪,傅惟寻没给她反应时间,直接将她往季清漪一推,转身往门口走去。
火势太大了,他去了也不一定能把老人家救回来,甚至很可能会把自己也折在那里。进门的那一刻,他其实想转头再看季清漪一眼的,可是又想到,如果自己遇难,那这一回头也许会成为季清漪永远的噩梦。
那就算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因为她的一颦一笑早就刻在了他的记忆里,哪怕闭上眼睛也能清楚地想起来。
冲到门口的那一刻,他恍惚间听到了季清漪的声音,她在叫他的名字,还说了句什么。可惜眼前太嘈杂了,火焰噼里啪啦,还不时有横梁断裂和重物落地的巨响,他根本听不清。
时间不容耽误,他径直冲进了火海。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被火舌吞噬,灵灵再也支撑不住,扑在季清漪怀里哭了起来。三三则缩在季清漪的脚边,小猫咪明显是被这场大火吓坏了,浑身瑟瑟发抖。
季清漪没有看灵灵,也没有看三三,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天台的铁门上。
刚才她的确叫了傅惟寻的名字,还让他一定要活着回来,可惜他并没有听到,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她的心里很难受,明明已经不爱他了,可是看到他为了救陌生人义无反顾地冲进火海,还是想流泪。
消防员很快通过云梯到达了天台,人们一个一个被救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季清漪和她怀里的灵灵。两人都没主动走,少女对消防员道:“我爷爷还在六楼,刚才有个哥哥去救他了,他们两个都还没上来。”
消防员望了一眼,果断地说:“你们先下去,我们会救的。”
灵灵只有十四五岁,还处在天真烂漫的年纪,闻言放了一大半的心。可季清漪不一样,她知道消防员是为了让她们赶紧走才这样说的,在他望那一眼的时候,季清漪已经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结果。
那一刻,她的心脏尖锐地疼了一下。
傅惟寻虽然在感情上犯浑,甚至因为偏执而伤害过无辜的肖准,但在别的方面,他无疑是优秀且高尚的。听闻一位老人家被困火海,他肯定会去救,季清漪了解他的性格,所以并没有试图阻止。
可如果他因此丧生……
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和好肯定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