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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逐渐远离。
一分钟后,确定所有人都已离开二楼区域,柜子里的程菲才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钻出。这个节骨眼上,逃命要紧,她没功夫思索其他,继续寻找其他出口。
然而不走运,程菲把厂房二层找了个遍,并没有发现其他能直接通往外面的楼梯。无奈之下只好原路返回。
她刚才在铁皮柜里躲了那么久,黄毛一行进来之后没找到她人,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程菲琢磨着,小心翼翼下了螺旋梯,重新回到厂房一层。
夜已极深,里头这些人一个个却跟磕了药似的,不知困累,照旧三五成群,抽烟喝酒赌骰子,一片的乌烟瘴气。
程菲把脑袋埋低,沿着墙壁往厂房大门的方向走,无声无息,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就在距离大门一步之遥时,一股大力从侧面重重撞了她一下。
“……”程菲疼得皱眉,抬手捂住胳膊肘。
怕引起注意,她低着头不管不顾,根本没打算追究是谁撞他。谁知对面却恶人先告状,直接手臂一伸,挡在了她面前。
“喂,你没长眼睛啊?撞了人不知道说对不起?”出声的是一个脖子上全是黑荆棘纹身的壮汉,浑身酒气,怀里还搂着一个穿吊带衫的年轻女孩儿,凶巴巴地冲程菲吼。
“对不起。”程菲没敢抬头,诺诺道歉,接着便想离开。
“等等。”
吊带衫女孩觉得程菲面生,定睛细看,见她一身白裙素颜朝天,纯得和周围一切格格不入,不由皱眉,质问道,“怎么没见过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女孩儿说话故意拔高了音调,眨眼功夫,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过来,看向了程菲,一道道目光稀奇又邪气,没有丝毫尊重意味地上下打量起她。
程菲此时心已经悬到嗓子眼。几秒后,就在周围人耐心耗完的前一刻,她急中生智,脱口道:“我来这里找人。”
脖子上满是黑荆棘纹身的壮汉凶神恶煞,问:“找谁?”
“我找、我找……”程菲又慌又乱,正支吾着不知怎么回答,一息之间,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双眼。
流丽微挑的眼型,浅淡清冷的瞳色,凉薄,寡情,饶有兴味。
“说话!”吊带衫女孩儿爆了句粗口,“你他妈聋子还是哑巴?”
程菲咬咬牙,抱着死就死的心态语速飞快地说:“我找周先生。”
此言一出,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微变。
壮汉和吊带衫女孩儿对视一眼,显然都很震惊——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会知道那位,难不成真认识?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被程菲的信口胡诌给唬住了,正琢磨着怎么处置,一声骂骂咧咧的粗口却打碎了一池死寂。
“总算找到你了!”黄毛往地上狠啐了口,伸手一把便捉住了程菲的手腕,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腕骨给生生捏碎,“跑啊,你他妈不是会跑吗?有本事给老子窜天上去!”
“呜……”惊恐和疼痛双双袭来,程菲脸色瞬间惨白一片,闷哼出声。
吊带衫女孩儿皱眉,仍有顾虑:“黄毛,这丫头说她认识周先生,真的假的?”
“你信她的鬼话。”黄毛狞笑,一把将程菲甩到地上,“我还认识玉皇大帝呢。”
程菲吃痛,半天站不起来,自知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咬咬牙,道:“我没骗你们,我真是来找周先生的。”
“你还敢瞎几把乱扯!”黄毛气炸了,扬手就要打程菲。
“等会儿。”黑荆棘纹身比黄毛有脑子。怕程菲真跟那位有瓜葛,动了她惹火烧身,于是抬手将冲动的黄毛拦下。
就在局势愈发混乱之际,吊带衫女孩抻长脖子打望一眼,看见什么,忽然吹了声口哨,拿脚尖踢踢地上的程菲,“喏,你不是要找周先生吗,他打完电话回来了。”
程菲被呛到了,大惊之下,回过头去。
只见厂区一层正中的黑色沙发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大约嫌热,他身上那件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外套很随意地丢到了一旁,深色衬衣的衣袖略微挽起,露出两截修劲有力的手臂。
桌上摆着一盒烟,两瓶酒,还有一副牌。
他没抽烟没喝酒没玩牌,只垂着眸懒洋洋地看手机,似乎感到无趣,整个人显得意兴阑珊。
屏幕冷光映亮那副漂亮的眉眼,平添几丝寒气。
蓦地,边儿上有人过去跟他说话,恭恭敬敬俯身贴耳。他不知听见了什么,眉微抬,眼皮很随意地挑了一下,视线便朝程菲所在的方向落来。
程菲:“……”
世上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程菲此刻的感受,脚趾抓地,尴尬绝望,想哭都没地方哭。
她刚才之所以敢搬出这位的名头,一是亲耳听到他和人约好去金湾喝酒,人不在现场无从对证,二是笃定这伙小喽啰没胆子专程去找他验证她的话……
可是,千算万算,百密一疏,这人为什么还在这里!
就在程菲风中凌乱的时候,又看见沙发上的男人薄唇微动,似乎对身边的手下说了些什么。
嗡——程菲脑子里瞬间警钟大作。
意识到自己的谎言即将被拆穿,程菲脑筋转得飞快,忽地,一个荒诞的念头从脑海深处蹿升起来。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反正已经莫名其妙赖上他了,不如再赌一把。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大佬,对不住了!
下一秒,求生的本能胜过了所有。程菲心一横,趁周围人不注意,爬起来猛冲过去。
那头,周清南正侧着头跟人说事,余光一瞥,就看见一抹纤细身朝自己跑来。
素色裙装,洁净面庞,那样的白,白得不属于这满地糜乱,像被笼在雪雾里的蝴蝶兰,在低温中蓬勃生长,每片花叶都蓄满力量与生机。
扑跌而至,跌跌撞撞又义无反顾。
一阵阵光影流转而过,照亮她纯美无瑕的脸。
连往日里一成不变的惹人厌烦的夜,仿佛也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