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南国的人都知道,长公主李云仪,是敬帝最宠爱的孩子。
在皇宫,也只有长公主,能够自由出入敬帝的勤政殿。
便是太子殿下都没有这个特权。
十岁那年,在敬帝和元婕妤的鼓励下,李云仪全权主持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大型花会。
那场花会,规模空前盛大,堪称几十年难遇。
那一天,本该是李云仪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足以载入历史。
当时,她甚至在想,若及笄之日,也能够如这般风光得意,令所有人都仰望,令所有人都喜欢。
那她便是立即死了,也值了。
哪成想,突如其来的集体中毒事件,让她本该绚烂多彩的人生,瞬间跌入谷底。
最爱的父皇,对她失望至极,从此再没有半分笑脸。
母妃被禁足,皇后娘娘大骂她连猪狗都不如。
挨家挨户去道歉却无一例外被骂出门外,谨小慎微不敢再直视任何人的眼睛,从最风光无限,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长公主,顷刻间连街边人人喊打的老鼠都不如。
若不是林舒语出手,恐怕,那一天就不止是她的灾难日,而是与母妃彻底阴阳相隔的日子。
然而,即便是林舒语医术赛华佗,也还是不能治好
所有人。
那毒药异常凶猛,对体弱之人的伤害堪比火烧水烹。
其中,宋首辅唯一的女儿宋灵犀,在这一场宴会中,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不仅不能出门,连走路都成问题。
李云仪与穆清珏成亲那年,宋灵犀的未婚夫与其退亲,宋灵犀在家中投湖自尽,幸被兄长宋廉宵及时救下,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宋首辅在大殿之上哭求父皇,只愿长公主李云仪即刻自戕,为他的女儿赎罪。
当时,李云仪不知道宴会是林舒语搞得鬼。
她深觉对不起所有人,日日良心难安,夜夜辗转反侧。
睁开眼就跪在菩萨面前诵读经书,以求减轻罪孽。
宋灵犀何其无辜,却落到这样声名尽毁,被人退亲,差点没命的地步。
她已经准备好了三尺白绫赴死。
意外出在林舒语。
死之前,林舒语再三邀请她去京都酒楼小聚。
就是这一聚,让她与穆清珏有了那该死的一夜鸾凤。
穆清珏对她的厌恶,与其他人毫无差别。
可她当时也不知怎么了,稀里糊涂要死要活非要嫁给穆清珏。
都活了两辈子了,她还是想不通,为何连死都敢的自己,会义无反顾嫁给穆清珏。
也是
因此,父皇严令她无召不得入宫。
别说入宫,她的思想和身体都被困在了穆恩侯府,一步不得出。
直到被扒的皮都不剩,她也没有机会再见宋家兄妹一眼。
今日,前院那唯一的贵客,便是宋灵犀的兄长,宋首辅嫡长子——宋廉宵。
十岁的李云仪和十岁的宋廉宵曾约定。
她召开一场世上最隆重的花会,成为京都女子之楷模。
而他,以十岁稚龄,正式下场科举,夺得头名,成为京都男子之首。
她失约了,不仅失约,还害了他最疼爱的亲妹妹,从此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
而他,一路过关斩将,摘得桂冠,成为京都所有女子心目中的大公子,宋状元。
短短五年,他已经是本朝最年轻的兵部侍郎。
自成亲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宋廉宵。
一是不敢见,二是,宋廉宵对她误会太深,早已发誓,若见她,必要将她斩杀。
上辈子今天的宴会,李云仪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被骂的连后院都不敢出,与宋廉宵更不可能见面。
遥想当初,知己好友,少男少女,何等纯洁,何等潇洒?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却走到今天这一步。
或许,这便是
命吧~
透过宾朋满座,觥筹交错的宴席。
李云仪一眼就看到黯然端坐在最角落的宋廉宵。
脱去稚气,他已然成长为一位俊俏非凡的年轻官员,许是官场洗礼的缘故,看上去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眼底眸色深沉幽暗,双眉始终微微皱着,也不知在发愁什么。
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场,更是让他与旁人显得格格不入。
猛然看到好友长大后的面容,李云仪鼻尖陡然泛起一股酸涩。
他长大了,与十岁时相比,变化太大了。
前院男客,属他地位最高,属他家世最好,是个聪明人,都会想办法巴结讨好他。
可这人,竟是独自一人,坐在一张能容纳八人的大圆桌旁。
看起来既孤高不胜寒,又寂寥如秋霜。
李云仪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敢主动上前与他搭话。
让护卫将宋廉宵叫至僻静之处,李云仪巧笑倩兮:“宋侍郎,好久不见!”
宋廉宵没想到,护卫会带他见李云仪。
对上李云仪时,他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逝,转而便浮上一股浓浓的嫌弃之色,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连嘴角的弧度都带着烦躁与抗拒。
“呵!李云仪,居然是
你?”
宋廉宵的反应,在李云仪意料之内。
她并不在意好友这仇视的态度,上前一步,主动拉进二人距离。
无视宋廉宵不耐后退的步伐,李云仪声音朗朗,一字一句。
“侍郎大人不必如此不耐烦。今日找大人,只为告诉大人,当年花会的毒,与本公主无关。本公主不是傻子,在自己一心期待的花会上,做出这种自毁灭亡的事情。”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宋廉宵简直不敢相信,整整十年过去,李云仪不仅半点悔意都无,还信誓旦旦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