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小碗送到她外婆家去了，以后就跟在外婆身边，等上小学我再把她接过来。”
张岐平静地说：“没别的办法了。”
李念昕呆呆地听完，张岐都说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只能把小碗送走了。鬼使神差，李念昕问了一句：“你以后还住在这里吗？”
张岐说：“不然我去哪？”
这时应该露出一个笑容吧，但是李念昕一向不会勉强自己做出不想做的表情，她抿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让张岐也心里堵得慌，张岐开口：“你屋里还有烟吗，给我拿一根。”
“有，”李念昕慌慌张张地去屋里拿了出来，黄鹤楼的烟抽起来总像是有几分愁苦在里面。
张岐点了火深吸一口，吐出的乳白色烟雾蜿蜒而上，模糊了两个人的视线。
趁着这功夫，李念昕迅速抹掉了眼角的一滴眼泪，不想让张岐看见。
但张岐还是看见了吧，所以才会再下一秒把她抱进怀里。
在缭绕的白雾里，两个人颤抖着紧紧抱住彼此，好像逃难的诺亚方舟剩下的最后一对人类。
当爱开始弥漫，悲伤就像定时炸弹。
李念昕不知道为什么这时自己的脑海里会响起这段旋律。
“天若有情亦无情，爱到最后要分离。”
她有些艰难地想，自己就不能真正允许自己快乐几分钟吗？就不能有一个时刻她可以毫无担忧和惶恐地沉浸在幸福里吗？她就不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完整的吗？
小碗走时把家里所有的婴儿用品都带走了，现在这个屋子里没有任何小婉留下的痕迹，仿佛从来没出现在她们的生活里一样。这一个月，张岐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多，李念昕自己有“没打算活太久”的理由，但她看不得张岐这么糟蹋自己。
李念昕让张岐答应和自己一起戒烟，两个人都不再抽烟。李念昕偶尔还会检查张岐的衣服上有没有烟味。张岐哭笑不得：“你怎么跟查男朋友似的？”
李念昕脸迅速变得通红，张岐被她这反应逗得不行，乘胜追击：“你怎么不找个男朋友呢，和你打游戏男生那么多，没有喜欢的？”
李念昕低下头不去看她：“没有，哎呀，别问。”
张岐笑得更开心了。
夜里李念昕无聊地刷着软件，突然看到一句“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阴盛。”
她觉得这是生活在敲打和提醒自己。不要觉得幸福啊，不要太开心，太开心就会难过的。
一个月前张岐听说她辞职，又想再给她找别的工作被她拒绝，李念昕拿出面对父母的那套说辞：“我不适合上班。”
张岐却一点没为难她，说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只能继续直播和接游戏单子，日子总是还过得下去，而且还有娇娇每个月发工资似的给她送一两千的礼物。这个月里娇娇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乎成了她从小到大交的第一个好朋友。
李念昕很喜欢娇娇的性格，家世优渥却平易近人，甚至比普通人更会照顾别人的情趣，和娇娇相处的感觉舒适如同躺在摇椅里。
李念昕慢慢变得无话不谈，已经完全地相信娇娇，愿意和她敞开心扉。这似乎是女孩子从青春期就开始做的事，而她在二十岁才有了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
不管怎么说，有还是比没有好。
同样，娇娇也会对她说自己的心事。娇娇说她还是很喜欢徐易，可是徐易却喜欢上了别的女生。
李念昕笨嘴拙舌地安慰她：“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人喜欢你的。”
娇娇回复得很认真：“但我还是放不下他，倒也不是想和好，我也知道和不喜欢我的人在一起不会快乐。可能是因为有点恨他吧，所以放不下，不甘心只有我受伤害，想让他也因为失去我而感到痛苦。”
是李念昕没有体会而无法理解的心情，她只能说让娇娇别再想他了，生活还有很多其他开心的事。
娇娇问：“如果我有办法报复徐易，你会支持我吗？”
李念昕想都没想就回了个：“会。”
但又并不觉得娇娇会做出什么事，娇娇可能只是需要一份支持。
果然，娇娇说：“逗你的，哈哈哈，你最好啦。”
李念昕笑了笑。
一直以为自己独来独往酷酷的，没想到遇到一个好朋友会这么开心。
其实还是很怕孤独的，幸好有娇娇，还有张岐。
想到张岐，李念昕觉得自己的脸又微微发烫了。怎么回事呢，是因为今天张岐对她说的话吗？
李念昕梦见自己在一片金红色的火海里，皮肤被烤得发出难闻的糊味。她不能动，只有绝望的意识。她梦到张岐柔软的嘴唇，这是唯一能把她从灼热的熊熊烈火中解救的冰凉。她不顾一切地亲上去，贴近着撕咬，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接吻还是猎食，她只依赖梦里的本能。
她看到自己猩红的心脏变得溃烂，上满爬满了红色的蚂蚁。
周末，张岐说要同学聚会，很晚都没回家。
时钟过了十二点，李念昕也没睡，坐在沙发上等着张岐，犹豫要不要发条微信或者干脆打个电话。还没等电话拨出去，门口就传来了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张岐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走进来，李念昕急忙迎上去：“喝了多少啊？”
张岐话都说不出，在李念昕接住她的那刻好像迎着狂风骤雨终于到岸的小船，整个人倒进李念昕怀里。
被酒气扑满了。
同样扑来的还有张岐的身体。
张岐今天穿的正是她一个月前送的那条裙子，不算紧身却也能勾勒出张岐的身材，而最柔软的地方正抵在她的手臂。
李念昕只有一个感觉，好热，汗都要顺着额角流下来了。
张岐像是要睡着了，呼吸越来越沉，李念昕没办法，只好搂住她往床上走。推开张岐房间的门，干净整洁得像是请家政人员打扫过。李念昕想张岐喝这么多，万一半夜吐在这像刚换洗的床单上就不好了，她转了个弯朝自己房间走去。
李念昕轻轻把张岐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