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接下来的日子,阎崇寰再少有时间与小满一同去清竹苑。
好在那次之后,徐领贤都鲜少来与小满接触。
或许因为每每靠近小满时,都会有一个蕴含压迫的视线投来,让他又恼又惧。
“殿下看的是《浮世录》?”
闻声,小满盖上书,含羞站起。
平日来的早了,小满都会带上话本,独坐苑内细细品读。今日看得入神,未察觉有人来到。“民间话本……学师大人见笑了。”
“臣于书阁收藏了不少。若殿下有兴趣,臣将其一一罗列,供您选阅。”
他说话又轻又柔,触着小满心中的弦久久拨弄。
旁人只道她俗浅,身为公主,整日看那民间俗物。只有皇姐从不苛责她,皇姐会与她窝在被窝里,让她念有趣的故事。
她以为学师会指正她的不合矩,或者鄙夷于此,没想到,他非但未诫言,还坦言与她有着相同之处。
心中由想,欣喜若狂。
“这太麻烦学师大人了。”小满摆了摆手,还是生怕自己给他添了麻烦。
他思来,微笑道:
“或,择日殿下出宫,可到朝相府亲自挑选。”
她怎能出宫?除了去凤陵司祈福,小满从未出过宫。
她也多想能受他相邀……与他相伴,去任何地方。
也不愿驳他美意,小满鞠身道:
“那先谢过学师大人了。”
他轻轻颔首,从她身旁走过。携着她的一方思绪,翩然落座。
清竹苑里,小满一早晨心中喜悦。
不知是晨日晴好,还是心含绯愿,又或者是那个扰人清净的徐领贤今日方好不见人影。
小满谨记皇姐的嘱咐,未与那江家公子有任何交流。
他性子本也冷淡,不与任何人言语,就连与学师也只是身行其礼,金口不开。
课毕,小满如常目送学师远去后整理着笔墨。
说来也奇怪,自己为了看着学师离去从来会迟了很久才走。身旁的江家公子端坐着什么也不做。总是自己都走了,他还笔直的坐在那。
“徐领贤去长皇女处了。”
小满不可思议的望向声音的来处。
江家公子并未看她,仅仅说出这句话便再未说其他。
想到那日,徐领贤逼迫自己为他送东西。托付不成他竟然就这么自己去了?
他会为难皇姐吗?或者做出一些无礼的事情?
思来,小满情急起身,一时竟未站稳,将要生生摔倒在地——
身旁之人迅捷起身,扶住了她的双臂。
他的掌心炙热,即便隔着衣衫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温度。
见小满站稳,他撤身而去,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小满本能想与他致谢,却又迟迟不敢开口。只能就此作罢,拿上随身之物后转身跑去。
——
徐领贤端着木盒灰头土脸的从长皇女殿里走出。
他并未得进去,反倒是吃了闭门羹。
靠着徐家身份和一路贿赂,终于来到了长皇女大殿门口,却被告知长皇女随陛下今日临时出宫。
左等右等横竖未等到长皇女归来,只能拍拍衣袖打道回府。
一路跟随在领路宫人的身后,他也不忘左顾右盼见识见识王宫之中的风采。
前方一众宫卫似乎抬着什么走过,定睛一看竟是满身鲜血的野兽!
“这王宫之中,怎有这种东西!”他啧啧而道。
宫人习以为常,笑脸解释道:“宫苑有个临崖台,之前似是囚禁过什么不可说的人,那人死后临崖台就沦为荒山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那山上总会有野兽出没,陛下也从不动那座山,更不许任何人走进那里,只说要是有野兽逃出来,打死便是了。”
宫人见他执着于求见长皇女,好奇心生:“徐公子,您与长皇女殿下……是不是交好呀?”
听言,徐领贤清了清嗓了,昂着头道:“我与她——关系匪浅。”
宫人一脸知其深意的模样,与他走近了几步,压低声说道:“若是如此,那您以后定是身份尊贵啊。在此,先恭贺徐公子了。”
徐领贤正笑的得意,见前方小满气喘吁吁的跑来。
“你去找皇姐了?”
跑于他身前,小满质问道。
徐领贤将领路宫人支开,傲气的扬着脑袋。
“皇长女殿下现在不在殿里。”
他眼咕噜一转,心中动了什么心思,继续说道:
“她临走前说,让你去找她,她有重要之事要与你商议。”
“她在哪儿?”
“临崖台,那座山上!”
——
江家公子走出清竹苑时,刚好遇见一同出宫路上的徐领贤。
徐领贤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他携着府中侍人高声阔谈王宫之中的所闻所见。
“那头野兽,足足有两个我那么大!”他张开手比划着:“不对,得有三个!”
侍人们一通惊呼。
“路上我还碰上了那个傻公主,我骗她说,她皇姐在那荒山上等她,她还真信了!”
侍人们捧腹大笑。
突然,徐领贤感觉到有一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后拽,他倾身后仰,重重的的摔了个四脚朝天。紧接着,他的胸口被狠狠碾踩,他痛苦得连声音都无法从喉咙中发出。
“你刚刚说什么。”
充斥着杀机的声音响起,徐领贤吃力的睁开眼,终于看见了一脚踩在他身上的人是谁。
那人脸上即便未显分毫情绪,但不知为何,就如天煞阎罗俯瞰众生。
——
小满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被风吹得头晕目眩,连眼睛都模糊了起来。
荒山草木丛生,好在有一条路还是完好。一路往上并无阻碍,只是太阳渐渐落下,若此时不下山,不久便会迎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