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到哪里？”他脚撑在地上，侧头问。
路灯明亮的光照耀这片角落，勾勒出他锋利的下颌线，含着月光的颤抖瞳孔。
矛盾的气息杂糅在一个人身上。
直到现在，宋晚晚还是没想懂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上了车。
或许是因为打车太贵，而她恰好没有带钱，走回去太远，衣服又都湿透了。
她想了想，“送我去便利店吧，就门口的那家。”
“好。”
断断续续有小贩出摊。明亮艳丽的一连排灯，父母牵着孩子逗留买些吃的，逗弄着笑成一团。
人声沸沸，一段又一段。
“今晚怎么在这里？”宋晚晚盯着对方卖力骑车上坡的背影，想着缓和下尴尬气氛，“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就很靠谱的样子。”
“有啊。”声音还带着些许喘，陈兆试图很自然地笑，“我在和别人吃饭。你呢？”
“和我妈客户嘛，红酒杯又很不小心地倒在我身上，太尴尬了，所以我想走了。”她指尖扶住自己身下一小片座椅，客套叙旧，“我们真有缘分。”
“是啊。”陈兆骑得快了些，越来越冷了，担心她着凉，“毕竟也是同学，当然有缘分。”
“早知道我也买辆自行车了，上学多方便。”
暗蓝暗蓝的天，路灯洒下的光晕不断从两个人身上划过。
“以前总看见你等公交车，后来又变成了走路。”陈兆垂下眼，深深吸了口气，“其实我可以载你。”
是很漫长的停顿，宋晚晚感到自己捏着的手越收越紧，干涩的生冷快要冻下一层皮。
伤疤掉落露出发着炎的伤口，液体创口贴被这样的话一层层涂抹上来，她也只能说出如此耗材又无用的回复，“是不是认错人了，其实我不怎么走那条路。”
她的防备心似乎永远都建得这么高，陈兆是站在城墙外的人，千方百计想跃进去。
却每每总是如此，被拦在门外。
“大概吧。”他捏着车把手更加用力了些，喉口微涩，声音带着笑意打圆场，“可能真的是我认错人了。”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永远都开着门，蓝白蓝白的灯光，欢迎铃一声又一声。
衣服有些皱皱巴巴的，留下淡淡的红色印记。发梢积攒在颈窝，一路微风卷出无数碎发，看起来乱糟糟的一颗头。
宋晚晚离开得也突然，没带手机，空荡荡一个人说走就走。
此时站在那儿，斟酌着还是挥挥手，略有些回避地抬起眼，“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妈大概很快就来了，我在便利店里等她就好。”
“好。”其实应该这样走了算了，陈兆心里这样想着，推车走了几步，手却越握越紧，始终无法忍耐般，停下车一路跑了回来。
胸口还在不断喘气。
黑发乱糟糟被风掀起，露出真诚眉眼，捉住眼前人想要逃离的对视。
“宋晚晚。”
是他先一步开口。
站在原地，干涩，又生动的笑，“那天想说的话没说完，我想祝你生日快乐，还有……”
他喉结微动，“我……”
脑海里还是自己问江珉怎么样才能送出一份礼物。
对方懒懒散散靠在桌旁，撑着脸还在为死黄毛的事生气，这时也只是说了句，“送礼物不是直接送就好了？你们什么关系啊？”
那时候阳光从天际滑来，跃过他头顶，降落指缘。半边脸晒得发烫发麻，湛蓝色的天空离得很远。
骨节微动，好躲避炽热的烧灼。他说，“是朋友关系。”
想了想又补上，“单方面的。”
“但我想对她说。”
——“就是，生日快乐。”
好了快点送吧，再不送就真送不出来了。
他摸摸口袋，幸好一直习惯着放些零钱。陈兆手藏在口袋里偷偷动了动，试图用那些钱包裹住磁带，这时候一股脑拿出来塞进了对方手里。
粗糙触感，带着温热气息，大小不一的各种数值，大概有个三五张。
薄薄颤颤，触感却显然不对。
盯着露出来的那一小块磁带。
他脑海里只飘过三个字。
——完蛋了。
宋晚晚愣在原地，双手捧着像个呆子。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不是装傻比较好一点，却突然听见眼前人急匆匆道。
“今天天气真好。”
好尴尬。
“啊我突然有点头晕。”陈兆指尖抵着头，自己都有些要忍不住了，人是不是在这种状况下都会智商下降，变成难以理解的傻子，还只能干巴巴道，“可能灯光晃我眼了，好涩。”
太明显了。
“哈哈，是啊。”宋晚晚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看着眼前人红到爆炸的脸，她还是把手放下，配合道，“抬头看还有星星呢，好像很少有这样的天气了。”
“快进去吧，我回去了，非要还钱的话也不着急。”陈兆轻轻呼出一口气，挥挥手，一双眼亮晶晶的，倒退了几步就转身急匆匆上跑。
晚风不停吹。
纸币轻轻发颤。
宋晚晚后知后觉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模模糊糊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的心忽然不受控制。
从一堆难以拨开的云雾里，又轻轻跳动了几下。
-
是个磁带。
便利店的欢迎铃在她踏入门口时又一次准时响起。
晚上人少，李玲靠在柜台上已经看了半天，这时候见她来笑眯眯打趣道，“小男朋友啊？”
宋晚晚熟练地从柜台后拿出自己的书包，腼腆笑笑，“就是普通同学，顺路送了一段。”
她把东西放在高脚凳旁，一路绕到冰柜，抬起手拿了瓶屈臣氏的气泡水。
李玲给她结账时又忍不住道，“平时买这玩意的人还真是少，这段时间好像除了你，也就有个小男生来买了瓶。现在高中生都爱喝这种吗？”
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