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怎么了?”
宋晚晚抬不动头,也摆不出什么表情,嘴唇摩挲了几下才说得出口,“不小心弄伤了。”
目光沉重到只能低下。
局限在眼前这一小块毛绒绒的地毯。
李静楠或许良心发现,一大早就让李鸣侨把她接过去,说过年就别冷冷清清的了。
在哪里都是客人。
怀里突然被扔进细细一支的药膏。
厚重的棉服被压出轻轻一个凹陷,四周都是褶皱的布料。
宋晚晚忽然想起昨天夜晚,几乎是疲惫地躺在地板上睡着。第二天睁开眼却又到了新的一天,地板,床单,哪里都有干涸的血迹。
她麻木地翻出绷带缠上手腕,又用抹布沾上水,跪坐在地上一点点缓慢地擦。
灿烂的白日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向自己,耀眼明媚。
宋晚晚只觉得浑身不适应,她慢慢撑在床边站起来,用力扯住窗帘边缘,缓缓拉没。
一同遮住窗户里自己的倒影。
那是很长时间内,她唯一看清自己的一次。
而此时此刻,她坐在原处,听见李灿绒说,“每天记得自己涂吧,当心留疤。”
这样骄纵的声线又飘向厨房,撒着娇,“爸,我的核桃呢?你买夏威夷果干嘛啊,有谁喜欢吃吗?”
“这是我自己剥的夏威夷果,今年也想送给你。”
透明的塑料盒子里装得满满。
无一例外全都是米白干净的果肉。
宋晩晚双手同样放在膝前,沉默着,脑海里又回想起当年第二天在家门口发现同样的保鲜盒。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剥开的果肉。
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喜欢吃夏威夷果的是我。
“我猜,你会喜欢吃的。”陈兆略微前倾了一点身子,向她演示着这个盒子的用法,“打开的时候先打开这个蓝色的就好。然后再按这边,整个盖子就开啦。”
说罢,他挽了挽袖子,把整个家大概打扫了一下。门口传来声响,陈兆回头笑笑,“外面还在下雪呢,我去开门。”
宋晚晚一时间想不到还有谁会来这里,李静楠是肯定不会来的。真正看到来者的那一瞬间,眼泪差些又要掉下来。
“晚晚!太好了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年诶!”谢柠匆匆跑进来给她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傻笑着,“真好,今天是大年夜诶,我第一次在外头过年。”
她愣在原地,看着走出的一个又一个熟人,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那么快,“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来一起过年了,陈兆发消息说晚晚你组织了活动诶,不介意我们都来吧?”江姜笑着走上前,悄悄对她眨了眨眼。
江珉抱着烟火,嫌弃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你别偷偷去和什么周善宇一起过年,我就大谢特谢了。”
“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
“好好好,我亲爱的妹妹,求你,这个年安安稳稳待在这里别乱跑。”
“你们走那么快干嘛?能不能等等我们两个苦力啊!”
姜泽跟在后头念叨着,吃力地又抬了抬烟花,“蒋洲!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来了来了!”
灯被打开。
世界骤然变成亮堂堂的一片。
“今晚叶知安还想约我出去看烟火呢,我可没答应。”谢柠抱着她胳膊絮絮叨叨,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一口气塞进她衣兜里,“送你的新年礼物,可别拒绝我。本来想给你买个长命锁的,想想真晦气,晚晚你当然会长命百岁。所以我就买了个转运珠,还专门去庙里开光了。”
宋晚晚侧过头含着泪抱住她,才发觉对方眼圈有些微红,温柔的声音响在耳侧。
“以后绝对会幸福的,过去都会是过去。”
雪永远会有停的那一天,太阳永远会有升起的那一个早晨。
落叶在寒风中旋转着,终有一日落到归处,不再寻乡。
“周扬!你走快点!拎几个菜喘成这样,真有你的。”
众人朝门口看去。
许清柔戴着墨镜,抱着手臂走进来,旁边跟着周舒姚,手里提着小蛋糕。她摘下墨镜,扯动嘴角试图柔和地笑一下,最后效果就跟抿了下嘴一般潦草,“怎么了?不欢迎我?我又不是非要来。”
“还不是你?”
说罢,她侧头看了眼周舒姚,微微抬着头,莫名有股傲娇,“说着什么做了甜点吃不完,拉着我过来一起分。”
周舒姚上道地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对,我刚好做了些吃的,吃不掉,特意邀请我们大小姐来一起分享。“
“有谁不欢迎你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周扬拎着满满两大袋子菜,终于赶了上来,“我靠我累死了,大小姐你就不能抬抬手帮我分担一点?”
“这我就看不下去了,周扬你自己虚,怪谁啊?”
姜泽冒着雪下去帮人拎掉了点东西,一伙人吵吵闹闹地走上来。
宋晚晚还跟谢柠抱在一起,闻声向陈兆看去。
对方轻轻笑着,眼底荡漾着温柔的光,无奈地笑,“周扬他非要来。”
幼稚的,距离十八岁还有一两年的年纪里,是非对错皆在心间。
人们总愿意隔着这一张轻飘飘的薄膜,不说穿,不说破。别扭又真心地,送上自己能想到最好的帮助。
在这样飘雪的大年夜里吃丰盛的一桌菜。
饭店打包来的饭盒满满当当铺了一桌子,各种海鲜鱼类,八宝饭,都是好寓意的菜。
许清柔缕了缕发梢,小羊皮包包随手扔在身后沙发里,不经意般道,“我家开了个饭店,随便带了点来。”
“我证明,真的是随便带来的,也就挑了个最贵的套餐,说是寓意着未来一年好运连连。”周舒姚立马接话。
众人围着圆桌坐了一圈,还空了几张板凳,姜泽刚准备问,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陈兆已经过去开门了。
“我们不会来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