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一一拖着酸痛的身子起身，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有些发软。
陆野还在睡，似乎感受到什么，他乱动了一下，李一一将枕头塞到了他怀里。
这下男人不动了。
用指尖拎起地上没有投入垃圾桶的垃圾，李一一脸颊绯红，这些卫生纸和用过的生活用品，能证明男人确实是累了。
她俯身到陆野耳廓小声说，“老年人，您再多睡会儿。”
说完她准备走，被一只手攥住了手腕。
男人睡眼惺忪，懒散抬起眼皮，睫毛煽动，光束落在他的肌肤上，两人目光交汇。
她看见陆野褐色瞳孔中晕开浅浅笑意，“我老年人？”
李一一发愣间被重新拉会到被窝里。
陆野语速很慢，“昨晚不满意？”
“别闹。”热意爬上脸，李一一将他推开，“我得去公司了。”
陆野十分不舍得放开她，“我送你去，等老年人洗个澡？”
李一一小幅度得摇头，表示不用，让他多休息一下。她说，“我得去见个合作方。”
陆野深呼吸一口，“那你开我的车去。”话落他确定了一下，“能开车吧？”
李一一轻轻笑起来，颔首，“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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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去给她找到那台吉博力的钥匙，然后给她做了早饭。
留下陆野在家里打扫昨晚制造的垃圾，李一一换了套衣服出门。
清晨微风裹挟这刺骨的寒意，李一一却打开车窗，保持清醒。
到约定的地方，程莱选在一个湿地公园。
李一一到的时候，程莱只穿着很单薄的一件咖色风衣坐在长椅上，眺望远方神色淡淡。
印象中，每次见到程莱，她都是很平静的坐在那里，周身散发这有力量的温暖感。尽管这样的气质和她所做的事，有种很深的割裂感。
李一一靠近后并未说话，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了下来，顺着程莱的目光，她望到远处的一片林子。
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忽然，程莱猝不及防的说起，“其实我很早就喜欢陆野了。”
说完她自己都垂下头发出笑声来。
儿时闯入自己生命的少年，是比自己还要狼狈千百倍的人，他父亲是臭名远扬的小偷，强/奸犯，而自己只不过是被重男轻女的父母丢掉的孤儿而已。
程莱说，她其实不叫程莱，叫来弟。
一个对于她来说是耻辱的名字，在弟弟出生前，她也没有得到父母的疼爱，而弟弟的出生，让她成了家里的累赘。
她并非第一次被丢，只是那一次，奶奶和陆野的出现，让她不想走了。
年仅六岁的程莱，偷偷告诉村长，她不要再回到那个家，不然下一次，她可能会被丢到更远的地方。
李一一觉得唏嘘，而程莱倒是觉得如释重负，分明扬唇在笑。
只是那说出口的声线却如同寒风一般凉。
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陆野的那一天，是她从镇上的初中回家，她在院子里替奶奶捡鸡蛋。
等她捧着鸡蛋再回头的时候，那个少年从光中走来，站在她面前，不过是抬手将她发顶的一根羽毛给捡了下来。
从此就成了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少女的懵懂很美好，但过程却不是她能承担的，来年陆野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因为学费全免，奶奶为了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她也就一同转学去了县里的初中。
那份青涩的爱意在这时疯长，尤其两个学校相邻，在她听闻陆野被其他女生喜欢时，觉得那个哥哥好像只属于她一人，别人抢不走。
她拥有陆野对她的好，是别人无法占有的。
可当她要在同学面前说出这层关系与爱意时，她听到的是，陆野被江玲玲欺辱的事。
和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划清界限很快盖过了懵懂的心意，她躲着陆野，生怕这样的祸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也许从那一刻的退缩，她就不配在谈喜欢对方这件事。
于是直到一年多以后，她亲眼见到江玲玲带走了周欣冉。
程莱侧过头，看着李一一，几分苦笑，“是我报的警，但我没有选择像你一样站出去。”
李一一的呼吸间有股很深的灼烧感，陆野曾告诉过他，当年如果警察没有及时赶到，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
时间接近中午，光束隐隐浮出云层，李一一远远望着来公园的人影，“他说他很感谢那个人，他知道是你吗？”
“他不知道。”
程莱说她想过用这件事来感动陆野，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大抵在她心里，那是自己为陆野做过的唯一一件事了。
当年陆野辍学，她却考上了重本。
而在大学，她好像彻底摆脱了童年的一切，她只需要每个月接受陆野打来的生活费，也把陆野对她的有求必应，渐渐当作理所应当。
当她拿着新款手机、电脑的时候，她永远不知道陆野是如何挣来这笔钱，又因此饿了多少天。
她只知道，那个人的路，和她再不相同了。
李一一静默了很久，鼻尖莫名涌上微涩。
她撩开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不解侧头，“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程莱抿唇想了想，“我看到你母亲给他的三百万了，刚好是一麓最难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不用这笔钱，他说他不能。”
短短几秒，程莱肩膀细细抖动，这根本就不是三个人的感情，是她从来就不在局内。
她侧目，双眼微红凝视这李一一，“用了那笔钱，他应该就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这大概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他只会感激我报了警，但你出现在巷口的时候，他说他很害怕，没有感激，只有愤怒。”
四目相对，李一一能察觉到程莱情绪的坍塌。
风萧萧，程莱收回视线，深呼吸一口冷空气，继续缓缓说，“当年在康城，我认识了小皓的父亲，我以为我找到了家，却在怀孕的时候发现自己当了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