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也很喜欢花。”陆野蓦地用小如蚊蚋的声音说了一句。
这是男人第一次提起自己的母亲,李一一下意识仰头凝视陆野侧脸。短暂一刹,轮廓肌肉从紧绷变作放松,胸膛恢复浅浅起伏。
他好像完成了一次深呼吸,但幅度很小,小到他似乎也忘记自己情绪在翻涌,眼底覆上微光。
李一一觉得陆野的情绪不太对,不敢与他继续这个话题,指着旁边街道,“我们先去吃饭?”
“嗯。”陆野收回目光,随她去挑选了一家中餐店。
五一节生意不错,店里的人很多,点完菜角落位置才收拾出一个座位。
除了一些常见的家常菜,还有一份不知名的青菜,陆野说这是当地的野菜,味甘苦但口感清脆,也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清明前后生长最多,当地人叫它鸭脚板,因为叶片状似鸭掌而命名。
这道菜是爆炒的,花椒、干辣椒的浓烈香味将植物的甘苦味道压制,吃起来确实很爽口。
李一一不经抬眸问了问,“你小时候也吃这个吗?”
陆野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剑眉轻拧着,“不是也吃,是大多数时候只吃这个。”
李一一微愣,眼底浮现出错愕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平常。
从她收集到陆野的过往来看,男人家境应该是贫寒,但按时间推算来看,国家发展迅速,他小时候的生活条件怎会没有得到改善,常吃野菜?
但她没想到陆野会如此坦然的说出口,神色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纠结了几秒,李一一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
却见陆野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以前穷人吃野菜,现在有钱人吃野菜。”
笑得牵强,又像是历尽千帆早已看淡。
李一一不置可否,因为如今出入某些餐厅,一些野菜确实会被高价售卖。
犹豫了一下,她最终还是低下头,专心吃饭。
因为这次是她拜托陆野来当自己的向导,说什么她也没让陆野付钱,去买了单。
出饭店已经接近下午四点,黄昏将至。
陆野看着不少托行李箱的人,才想起问她,“你订房间了吗?”
李一一缓缓掀起眼皮看他,瞳孔流出惊讶,“我...我忘了。”
陆野喉结滚动片刻,眼底恢复平静,“行,你去画画,我去找住的,不然晚上得流落街头。”
李一一觉得特不好意思,以前她也经常出去旅游,但是酒店机票都由公司的人事处理,偶尔是罗怡的秘书孙成阳来办这件事,她从来没有操心过。
讪讪道了谢,李一一和陆野分开,她前往桥下去寻找新风景,而陆野则是去了老街附近寻找住处。
李一一去找刚刚的老人买了一串栀子花挂在书包上,从石梯走到河边。
石板路不算宽,两侧有柳树垂下,遮出阴凉。
河水湍急滚向远方,河对面有个堤坝,天气回暖,现有不少大人带着小孩儿在乘凉。
碧空如洗,几只风筝高悬于空中,偶尔坠落,又因无形的线扯顿而再次升空。
李一一悬着的心随之提起又放下。
她无法想象这根线若是断了,风筝是会继续乘风盘旋,还是掉落某处,直到腐烂。
默了许久,她收回视线,坐在长椅上将画册拿出。
铅笔在白纸上勾勒许久,老桥的轮廓基本呈现在纸上,等她再精细线条细节,暮色降下。
河对岸点亮斑斓,白天静谧古朴的小镇因酒吧开始营业而变得躁动起来。
几首民谣交替着不断传出。
在曲终之后,又被现代流行乐取代,时而传出男人的欢呼声。
李一一的画基本呈现,抬头舒展僵硬臂膀,视线落在流光溢彩里男人的修长身形上。
周遭忽然带来一阵风,陆野走近,“去看看房间?”
李一一收好画册,陆野一把接过她的书包,反手耷拉在肩上,迈开长腿在前方带路。
民宿距离老街不远,一公里路后转进一条小路,街边现已经亮起昏暗黄灯。
地面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缄默行走,直到一扇厚重木门处,陆野停下脚步。
李一一抬眸看了一眼门上匾额。
「月影独阁」是民宿的名字。
长廊是用石子铺成路,墙壁两侧的灯光并不明亮,看不清内里景色,颇有种曲径通幽处之感。
等穿过了长廊,一个不大的别院赫然出现,西南角有一汪清泉,潺潺流水声与夏虫清亮响声交织在一起。带着草木清香的晚风一吹,倒有几分清凉之意。
院内是中式格局,四方天洒下些许微光,幽暗里暗香浮动,虽种植了绿植,地面也是用青石板铺垫,但却是难得的干净。
右手边有个三层木结构的小楼,配合庭院景观,环境雅致。
空气中也未有木头返潮的味道,反而有一股淡淡沉香木味,令人身子轻松,想来老板也是个风雅之人。
李一一随陆野上楼,踩在楼梯上发出木头松脱的摩擦声。
房间在二楼走廊最尽头,路过几间屋子,隔音效果不大好,嬉笑与电视机里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直到陆野把门打开,李一一才收回打量眼神,往屋里看了一眼。
房间不算大,但有一个小阳台,面朝庭院方向。
格局装修与其他酒店无差别,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很普通的一张一米八大床。
“你的房间在哪儿?”李一一抬眸看了陆野一眼。
陆野半倚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发房卡,细细摩挲。
须臾,男人半笑半认真地凝着她,眼底泄出戏谑的意味,“忘了告诉你,只有这一间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