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野,“干嘛?”
“厨房里的那些东西不得花钱,这几个月的水电费网费,还有下个月的房租。”陆野一口气说完,好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轻轻地笑了。
李一一从未要求过陆野给水电费、物业费等,陆野之前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她也和之前一样,说妈妈已经给了。
但仔细算来,陆野给的四千绝对是给多了的,而且他每天给自己做饭,虽然只是晚饭,但也时常会给她带一些吃的。
男人好像与她划清界限,李一一又开始懊悔,是自己的哪句话,哪件事做错了吗?
她不懂于是问陆野,“为什么要给我?”
陆野仍是笑着反问她,“为什么要帮我?”
李一一沉默了,男人的下一句话,她知道一定是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好吗?
陆野生病时就问过她,对谁都这样热心吗。
果不其然陆野问了。
她看着陆野唇边的笑意,脸颊那个梨涡突然变得很深,男人的眼底好像有一种试探感,他的呼吸放得很轻,轻得好像几片飞絮,划过自己的脸庞。
她想起大一那年暑假去公司实习,一个半月后罗怡要求孙成阳给自己做考评。
孙成阳比自己大十岁,因为孙叔叔的缘故,他也常来自己家和哥哥一起玩。于是她拜托孙成阳在母亲面前说说好话,孙成阳笑着却没答应。
她那天偷听了他和母亲的对话。
前面的夸赞很官方,她觉得很没意思,要离开的时候,孙成阳却说,“她藏不住事,不过也正常一一还小,以后她会明白不将情绪暴露会是很重要的一课。”
商业或官场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是必修课。
可她好像做不到,也知道可能也被陆野看穿了什么。
沉默很长,陆野依然耐心的等着她,眼底期盼唇边带笑的凝视着自己。
这一刻,她好像莫名松了口气,“我没有对所有人都好。”好像有道口撕开了裂缝,一点点暖意如潺潺流水涌了出来。
她语言组织混乱,语无伦次了,“我当你是朋友,我觉得朋友不用分太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定你是朋友,就只是,看对眼了?”
陆野笑出声了,露出洁白牙齿,唇角上扬的弧度扩大。
是她从未看过的笑容,不是那种很浅的,不是那种笑意背后还夹着落寞的,也不是被逗笑时的嗤笑。
是像一朵花缓缓绽放开来,自然,舒展。
温柔缱绻。
后来陆野说,他知道了。然后替她做了晚饭,送给她几个盲盒。离开时对她说,“如果开到隐藏款告诉我,我好像也想要赌一次。”
李一一抱着盲盒回到卧室,将它放在床上。
那天在面馆他问自己为什么会买看不见的商品,她说因为想赌,也想证明自己的运气。
而面前的十一个盲盒,全是不同系列,他并没选择端盒,而是从不同的盒子里抽出一个,将开出隐藏款的概率再降低。
他这二十来年的人生都不顺遂,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不敢信自己的运气,哪怕有了高额提成,高利贷被抓,奶奶得到捐款,他仍然没认为老天给了他一个好运。
静默片刻,李一一伸手去拆盲盒,但又停下手。
她知道这样根本就开不出,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可让她更加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陆野要买盲盒,他对手办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直到过去了半小时,她好像才意识到,陆野的赌可能不是隐藏款,是在赌一个运气,是在赌一个机会。
因为自己的那一句:你觉得我蠢,给了他希望。
她猜如果开出隐藏款,陆野或许会向自己坦白偷拍的真相,会告诉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一口气撕开了五个盲盒。
情绪的失落没来由,她继续手里的动作,直到十一张卡片全部放在床上。
她坐不住了。
起身拿着包握着手机,将防盗门关出“砰”地一声巨响,开车到最近的商场。
她的气势吓到了旁人,在收银台的后方李一一盘腿坐下,旁边堆满拆开的盲盒。
一边拆一边呼吸加重,随着盒子的增多,营业员笑了,李一一的眉目更加沉。
直到库存没了,她仍然没有开出。
她都想骂一句,这个玩意他妈的就是一场骗局!奸商!
可她仍然不甘心前往另一个商场,然而不是断货,就是一无所获。
当她站在关门打烊的商场门口时,黑夜吞噬情绪,背后带着无尽寒意,身子不停往下坠落,几乎跌入深渊。
她再也站不稳,躲进车里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哭了出来。
眼泪流到手上,手指在隐约作痛,被卡片割伤了。
不是陆野没有运气,是她没有。
不仅是运气,还没有勇气。
-
回到家她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夜晚的风有些干燥,
刮过带着泪痕的脸庞,有些疼还很痒。
她坐了很久,看着旁边的十一个盲盒。
一整晚陆野都没有问她,拆出来了吗。
他只发了一条朋友圈。
但也是南庭的广告。
良久,防盗门打开,李一一抹干净脸上的泪,回头透过玻璃,看着小夜灯照出陆野的轮廓。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额间刘海顺着他低头换鞋遮住眉眼,她看不见他的情绪。
黑暗里一道白色身影朝她走来,推开窗户。
夜风摇曳花香,陆野缓缓蹲在她脚边,看一眼桌上的盲盒,再抬眸望着她。
默了许久,他问,“有隐藏款吗?”
大概是深夜,男人的声音温柔有几分颗粒感,好像是无形的手抓着她的心脏,不断揉捏。
李一一抿着唇摇头,鼻尖的涩意到了眼眶。
她身子颤栗起来,嗓音也哑了,“没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