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诀不见了。
这五个字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头,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视线扫遍四周,一无所获。
地面上是凌乱的脚印,殷落痕这才想起之前追杀那个男人的人,天诀——不在他身边。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天诀几乎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从不离开。
可是现在,说失踪就失踪了。
他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走回寒的身边的。
“我们走吧。”他弯腰又背起寒,却似乎看不见他探究的眼神。
“你走错路了。”背后伏着的人语气轻飘飘地提醒道。
殷落痕愣了一下,抬头看,发现自己果真是走错了,明明是要下去找医馆,本该是往熄风城里走的。
他没作声,换了方向,往城里走。
晚上大街上没什么人,但是好在还有灯火照着,殷落痕挑了偏僻的穷巷走,避开那些歌舞声色之地,近期熄风城内多的是武林江湖人士,他背着这么一个伤员,就算本来没事儿也会闹出点儿事来。
“杏林医馆。”报出一个医馆的名字,背后那人的气息似乎都微弱起来。
殷落痕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圣人,他这次肯救这个不知身份的男人,其实还是因为疯花子的死,他相信有的事情是一报还一报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马上便要到了,你可别死,否则我手上又要多一条人命了。”殷落痕似是叹了一声,有些苦笑的意味。
“你还怕多欠上一条人命债么……”轻嘲的口吻,却难明其中意义。
殷落痕懒得往深了想,这些武林人士说话都是这样神神道道故意要让人听得一头雾水的,疯花子的死,他是想要尽量忘记的。
杏林医馆就在眼前,也不是什么大医馆,看上去就小小的一间铺子,不过好在已经入夜了却还是亮着灯的,门板拆开两扇,里面似乎还有人在看病。
殷落痕放下寒,扶着他进去,看顾着他,却没来得及抬头看这医馆的情况,所以当他扶了寒坐下再抬头看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医馆的不寻常。
黄衣男子静静地负手立在大堂中间,手里似乎还捏着一片黄芪。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医馆的大夫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杏林圣手楚丹青!
殷落痕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立刻就想要脱身独去,可是他知道楚丹青虽是个大夫,可是自身却是功夫精深,从他今日在那酒楼与邪派万骨门有“常鬼”之称的门主陆苍茫的交手就可以看出,他决计不简单。
他在打量楚丹青,楚丹青也在打量他。
不过医馆的学徒却似乎没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反而上来查问殷落痕带来的这人的伤势。
“师父,这人伤得很重,你快来看看,他快要死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凝重的气氛突然之间一扫而光。
殷落痕回眼看去,那黑袍男人已经是面色惨白,想必是失血过多了吧。
医者仁心,楚丹青是江湖上有口碑的圣手,妙手回春,生死人肉白骨,传得是神乎其神,而且这黑袍男人据说是名满江湖,楚丹青应当是认识的,不至于见死不救。
果然,这一点上殷落痕没有料错,楚丹青虽忌惮着殷落痕这人,却还是上前查看了寒的伤势。
楚丹青内心无比震惊,他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正待要问些什么,却见寒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他意识到这是因为跟他同来的那个殷落痕的缘故,于是强压下杀意,开始为他检查和治疗。
殷落痕被身着青衣小褂的学徒引到堂中坐下,正对着医馆开着的大门。
这时候一队黑衣人从前面路过,殷落痕心思飘得有些远,只是直直看着他们。
天诀。
只要一想起这两个字,殷落痕就觉得窒息。
他丢弃了自己的朋友,因为一时的盲目愤怒,此时却已是后悔莫及。
那扇门外,那些黑衣人似乎不少,一看就知不是什么正经人,前面还有人牵着马。
突然之间,殷落痕视线一凝,连青衣小童给他端来的一杯茶都没看见,一下就冲了出去,桌凳被他绊倒许多,撞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地响亮。
他刚刚——看到天诀了!
就是那个骑马的黑衣人手上刚刚拿着的那本!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天诀,天诀就在那个人的手里!
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走在外围的黑衣人立刻就将他拦住,要拔刀相向!
“来者何人!”
殷落痕恨得牙痒,娘的偷了老子的天诀你们还敢这么凶,当下也不客气,“你管老子是什么人!把那本书还我!”
骑在马上的是个小头领,周围的人似乎都对他很尊敬,不过这队人的后方还拖着一辆豪华马车,想必里面的才是正主。
那人当下便大笑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就敢上来要东西?”
殷落痕怒极,“天王老子都不能拿我东西,你还是不还!”
“入了我万骨门的东西,就没说再拿回去的。”那头领冷笑。
万骨门?就是那个跟落痕山庄齐名,同样臭名昭著的邪派势力?
殷落痕绝不是什么有恶念的人,可是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只想将眼前这人的头拧下来,他看着这头领,暂时没有说话。
藏蓝色的衣袍上海染着刚刚背着那神秘的寒来医馆时的血,看上去一片狼藉的深色,也有几分骇人。
殷落痕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平静,眼底却酝酿着狂风骤雨。
那边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小声问道:“他不是一招取了疯花子性命的那个神秘人吗?”
“疯花子,对,我在酒楼亲眼见他杀了疯花子!”
……
殷落痕站在原地,一个人面对着这黑压压的几十个黑衣人。
一人单挑几十人,这种情况在外人看来无异于找死。
可是在知道眼前这个蓝袍人竟然就是杀害疯花子的罪魁祸首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开始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