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和李三福来到县衙门外,看到排队缴税的人不少,两人也寻了一个地方排了队。
这会儿,就在县衙的不远处,有人搭了一张桌子,桌子前坐着一位管事模样,旁边却有伙计在喊道:“各位缴税的乡亲们,你们家里若有余粮,便将之挑来在此处售卖。”
“我们是接上头的意思,属官方收粮,价格公道合理,统一收粮后售卖,不会让你们吃亏。”
“而且这新出来的粮食,你们不懂得收藏,指不定坏在了粮仓里,左右下半年仍有一季种植,就没有必要留在家中浪费了。”
话是合情合理,又是在缴粮税的隔壁,的确容易让人信任。
但是白锦当初就说过的,这制粉条的方子她只交给商会,由孙先生管着,至于整个常德府的余粮,全部由商会统一代收。
没想到如今种出来了,王知州却是改了主意,不知这隔壁的摊子是谁摆在这儿的?背后的主子是谁?
白锦朝那边看了几眼,李三福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来到一位老伯面前,问道:“这位老伯,你可知那边收余粮的,价格几何。”
这位老者穿的是短衣粗布,看到身边的李三福,他虽穿着棉布,却也不是长衫,再加上他也在排队,认定他是庄户。
于是老者说道:“红薯五文一斤,比起往年种的豆子,这价格可谓是高,等税缴完,老汉我就将家里的余粮送了来。”
李三福点头,正要退开,老者又问道:“你不信这个价,老汉我可是特意去问了的,这位东家,可是有衙里的文书,他是咱们鼎州内唯一的收粮商。”
“这价格也是经过上头同意的,而且他们还有酒楼,陵城便有好几处呢。”
李三福听了立即问酒楼的去处,待那老汉说出来,李三福脸色微变,那不正是高家酒楼,所以这背后之人,是高志?
高夫人被人丢在了乱葬岗,高志没有被怀疑,如今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这儿收粮?
李三福来到白锦身边,自然这一番话,白锦也是听到了。
高家没了田地,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如今更是将生意做大,这是要跟王家食铺抢生意,而且这粮食的价格,比王家食铺的低了两文一斤。
不过王家食铺主要不卖红薯,而是卖粉条。
夫妻二人没有说话,等了半日才轮到李三福他们一家缴税银,算了一下帐目,除了这夏税的税粮之外,还有地头税、山头税。
但这两种税现在改了名称,叫粮税尾税,白锦听着这些人说完这尾税的银钱,她却没有急着交出来。
白锦说道:“你们若说这是粮税尾税,我是不会缴的,以前收税,至少还有一个名头,如今直接挂在粮税上头,那你们何不说粮税税赋提高了。”
眼前的妇人恐怕是第一次敢反驳的,毕竟今年庄户都有了好收成,余粮还有人在旁边收,五文钱一斤,这么贵。
这收银的差吏有些不高兴了,语气淡淡地开口:“你爱缴不缴,不缴便走开,莫妨碍了后头的乡亲缴税。”
旁边的管事提点道:“你这税若是不缴,过几日自有差兵来找你,你自己好自为知,不管什么名头,都是这么多的银钱。”
白锦还真不是吓唬着长大的,她不走,却是叫那差吏将税目弄清楚,“我可以缴上银钱,但是你们给我的完税文书上,必须写清楚,我家中田地几何,缴多少税银。”
那差吏不同意,他愿意将田地几何写上,但是不会再写上地头税和山林税。
白锦想了想,也同意了,不过要将正税与尾税分别写。
这差吏被她折腾的有些烦,只想快快让她滚蛋,便将文书写了清楚,没盖印就想交给白锦,白锦可不干。
别人缴税,一看到管事将名字勾掉,也就走了,哪个会像她似的,要写封文书留做证据。
文书写好,印也盖好,看到白锦仔细看字的模样,这差吏还有些意外,这妇人能识字,不像是个庄户。
于是这差吏的眼睛又落到了李三福的身上,恐怕是这庄户捡了个便宜,娶了位大家闺秀。
白锦和李三福从人群里出来,才走了几步,便有人将他们拦下,正是这隔壁摊子的伙计。
他们就等在这出口,拦下几人就开始说起这收粮的事,又说铺面在何处,不将粮食送来这儿,也可以直接送去酒楼。
白锦应了一声好,对方就要开始登记她的名姓了,白锦于是拒绝,她不打算卖余粮,要留给家里人吃。
对方又来劝说,家人吃豆子就好,这红薯卖了,赚了现钱,可以送家中子女读书,或者置办几身好衣裳。
白锦朝这些人看来一眼,倒是一个个的挺精明,也挺会劝人的。
不过在看到他们夫妻二人真不打算卖余粮,这些人露出本来面目,有位伙计面色严肃的开口:“你们是哪个村的,且等我们找你们的村长说说看。”
“余粮必须送来这儿,你不懂么?不懂就回去问问你们的村里人。”
这伙计真是嚣张,白锦和李三福变了脸色,朝他看去。
这李三福平素穿着短衣,就是个地道的庄户汉子,眼神也比较温和,不怎么与人对视,但是遇上今日这样的事情,但凡李三福抬头看人,这气势就变了。
那伙计对上李三福的眼神时,话到嘴边硬是停下,心里莫名有点慌,也没有了先前的气势。
旁边的伙计却是来圆场,说是为了他们好。
想不到这高家的奴仆如此的张狂,不卖余粮给他们,就威逼利诱。
倒是不敢再拦他们了,夫妻两人坐上牛车离开,走在街头时,李三福忽然说道:“有人跟踪了。”
白锦装作没发现,不轻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后头鬼鬼祟祟的两个身影,她脸色微变,莫不是刚才高家的奴仆。
牛车忽然停下,李三福错愕的看着旁边的铺面,说道:“什么时候妹婿的糖糕铺子开在了这儿?”
白锦也朝这铺门的匾额看了一眼,还当真是周家糖糕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