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着头看着那双官靴自自己眼前消失,姜锦书这才跟着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准备继续往前走。
结果一抬头就发现裴延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猝然撞上他的目光,姜锦书被吓了一跳,急忙再次垂低了头,“见过裴少将军。”
裴延,骠骑大将军的长子,少年将军,天纵英才,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在沙场之上屡立奇功,如今功勋大有盖过大将军的势头,是将军府这一辈中最出众一个。
却也是那个不成器的裴三少爷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那裴三少爷虽纨绔风流,却对这个长兄格外尊重,传闻兄弟之间感情颇深。
所以此刻在此地遇上了裴延,姜锦书也是头大的很,只希望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寻常宫女,万莫认出来才好。
“姜锦书?”
只可惜,对方显然还是认出来了。
也是,为了把自己送去将军府,袁氏一早就把自己的画像送去了将军府上。
裴三少爷与裴延兄弟情深,拿与他看过也不奇怪。
而她这副皮囊又过于好记……
姜锦书的头越发低垂了下去,“奴婢见过裴将军。”
裴延顿时冷哼出声,“好一个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奴婢,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只可惜,当今太子胸怀大志,并不耽于女色,姜二小姐这如意算盘是没有打好,如今竟入宫成了个婢女?”
裴延话语之中讽刺的意思尤为明显,姜锦书却只是低垂着头不言语。
跟这些权贵解释无疑是无用的。
不过当时看书时,姜锦书曾被他意气奋发,少年将军的模样惊艳过,所以如今也不愿意与他结怨。
他并不了解自己,又不常在京城,对于他弟弟所做之事知之甚少,所以如今他为了维护弟弟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也情有可原。
不过是挨几句骂罢了,掉不了一块肉,姜锦书便也不愿意计较。
裴延骂了这几句,眼看着姜锦书不接话,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开了。
姜锦书这才硬着头皮跟着往前走去。
裴延得了准许入宫来,显然也是来给惠贵妃送贺寿礼的,自己哪怕再想避开,这一趟却也不得不与他同行了。
他这一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辰离开,自己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
一直到了钟粹宫门口,看着裴延进去,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请人通传。
里面听到是太子妃来送贺礼,这才将她迎了进去。
姜锦书端着手中的东西,跟着领路的宫女一路往里走着。
一直走到了惠贵妃面前,这才恭恭敬敬跪了下来,表明了来意,“贵妃娘娘,这是太子妃让奴婢献给娘娘的寿礼,恭祝娘娘扇风生福禄,云间日常秀,懿德延年,福寿康宁。”
听着是太子妃送来的贺礼,惠贵妃面子上自是不会为难姜锦书,只赶忙让身旁的人接了贺礼,然后和气地说了几句之后就准备让姜锦书出去了。
结果姜锦书刚站起身就听着裴延出声道,“是你?”
姜锦书不由得一个激灵,勉强稳住了身子,行礼道,“裴少将军。”
惠贵妃这才诧异看向了裴延,“安礼,你认识她?”
裴延冷冷继续道,“回娘娘的话,她正是姜家那位二姑娘。”
惠贵妃的目光这才带着几分深意落了过来。
“姜二姑娘,果然是姿容绝色,看来外面所言非虚。”
姜锦书心中知道不好,赶忙跪了下来,“娘娘,奴婢不敢。”
惠贵妃浅笑了一下,看着姜锦书开口道,“这么怕做什么?长得俊俏原也不是你的错。”
“起来吧,本宫正好新得了些丝绸,你且去院中候着。”
惠贵妃这么说着,又转头看向了一旁伺候着的宫女开口道,“碧痕,去把陛下新赏赐的那些丝绸取些过来。”
碧痕应了一声转身走开了,姜锦书也没敢耽搁,赶忙按照惠贵妃的意思到院中候着。
已经快接近晌午了,日头越发显得毒辣了,姜锦书不过在院中站了一炷香的时间,额间就已经渗出不少的汗珠来了。
刚刚惠贵妃的一番话滴水不漏,也不见半分为难之意,姜锦书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以为她当真不会为难。
如今看来,只是换了个让人无法指摘的为难方式罢了。
也是,能让谢渊宠爱这么多年,能成为皇后的眼中钉却依然在后宫之中稳坐贵妃之位,哪里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已入夏日,这几日暑热本就厉害,这个时辰,日头更是晒得人皮肤灼烫。
院中的宫女太监大多都躲凉快去了,只有姜锦书还这么站着。
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昨夜又跪了一晚上,如今被浑身的汗水这么一泡,又疼又痒,姜锦书整个人不由得摇摇欲坠。
可是她深知自己不可失了体统,否则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回了毓庆宫,一顿责罚都是难免的。
眼前越发模糊,姜锦书唇色发白,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生怕自己体力不支,姜锦书狠狠心,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痛意传来,整个人这才跟着清醒了几分。
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又撑了好一会,这才听着碧痕的声音传来。
姜锦书轻舒了一口气,刚准备恭敬去接,就见着碧痕是将裴延送了出来,手里哪有什么丝绸。
一直到走到了她的身侧这才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看着姜锦书出声道,“锦书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脑子,你稍候,我这就去把丝绸给你取过来。”
“劳烦姑姑。”姜锦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住了体面,出声道。
她已经在这毒辣的日头之下站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就算是寻常时候都难熬得很,更何况她如今脖间伤痕未愈,被汗液浸透之后,疼得她脸色越发惨白。
她本就生得娇柔,此刻越显弱不禁风。
裴延蹙眉看了她一眼,眼底跟着闪过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