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侬说完后,停了一停,看着他的表情笑了。
“开玩笑的。”
她抱着胳膊转过身,也不敢想他如果答应了会怎样。
只是刚才那一刹那,她真的很想细致观察他的身体,好奇在那衣料包裹下的肩背胸腹的肌肉线条,甚至用笔将其勾勒在纸上。
太荒谬了。
周曼侬低下头,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指甲,“你吃过了吗?”
她话题转得很生硬,但许袂松了一口气。
“还没。”
“正好,我也没吃,走吧,去吃火锅。”
她这么说,瞬间便下了决定,转身穿上刚刚才脱掉的鞋子,走到室外的楼梯口等他。
才刚上来,又要下去?
许袂已经习惯她的想一出是一出,或者说周曼侬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在她身上没有什么不可理喻的,喜怒无常、变幻莫测是她的权力。
两人步行到附近商城美食街的一家火锅店,周曼侬要来这家,主要是看在这家丰富的酱料品种,她喜欢自己调酱料。
这家火锅店的生意一直算得上兴隆,又是周末,自然满座。
许袂和周曼侬来得凑巧,刚好有位置,他们坐下没多久,等候区的椅子就渐渐被占满,锅底沸腾的时候,排号的人已经坐到门口了。
此时,一男一女带着他们的儿子,坐在店外特供的椅子上持号排队,
男人等得不耐烦,走进店内抓了一把开心果,面色无聊地扫过四周喧哗,目光忽地在某个方向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拿着那把开心果走到店外,坐下貌似不经意地说:“小袂还好吗?最近读书怎么样?”
身旁的女人略微诧异地看他一眼,“挺好,还是第一。”
男人嗤笑一声,“半大小子挺厉害的啊,恋爱功课一把抓。”
女人莫名其妙,“什么恋爱?”
男人道:“你猜我刚在店里看见什么了?这么巧,见到你儿子和个姑娘坐一块呢。啧啧,那姑娘看着可不像在三中读书的,打扮的那叫一个成熟,现在的高中生了不起啊。”
女人闻言,起身走进店内,男人跟在她旁边指点,“喏,那是不是小袂?”
他们十岁的儿子,原本不安分地在外面走道乱跑,见父母都进店去了,也跟着“蹬蹬蹬”地跑进来,然后睁大了眼睛指着喊道:“是拖油瓶哥哥!”
未变声的童音十分尖锐,即使在充斥着各种噪音的火锅店,也尤其刺耳,吸引了周遭不少人的注意。
许袂正在专心烫菜,听到这个声音,肩膀一僵,抬起头,正对上他母亲伍月难看的脸。
周曼侬也听到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那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站在前台附近,都在看着他们两个。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当然也不是不诧异,竟然会这么巧,但随之而起的是一阵强烈的兴奋感,她的心跳快得如万马奔腾。
她饮一口冰凉的酸梅汁,低头望着杯壁上细小的水珠,毛孔都因此颤栗起来,好像即将要奔赴战场一般。
来吧,通通都不要好过。
然而她期待的战争并没有发生。
伍月完全没意识到周曼侬真实的身份,她只是一个自觉抓到儿子早恋的母亲,也不可能还在公众场合就神经质地过来追究,她不是那种人。
她所有的困惑和惊怒,很大一部分倒确实因为周曼侬的形象,假如许袂是和一个看上去乖乖的学生妹出来约会,一个看上去也像好学生──至少像学生的女孩子。
她大概不过一笑了之罢了,男孩子能吃什么亏,但对面坐着的却是这样一个打扮入时的妖娆美人,着装成熟,美得有危险性,让她有种认知颠覆的感觉。
更讽刺的是,他身边的男人也没意识到。
周曼侬看着那男人的目光掠过她,轻飘飘地掠过,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这个男人只是认出许袂来了,没有认出她。
他那不经意的一眼,甚至是带点轻蔑的。
周曼侬对男人的这种目光太熟悉了,很多男人看一个和他们无关的漂亮女人,都是这样有点鄙视的神情。不需要理由,光是她的外表就足以让他们垂涎又歧视,从而想象出一大篇带黄色的背景资料。
她突然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她的灵魂在崩溃拉扯,表面上却是看不出来的,她甚至还能假装毫不知情地问许袂:“怎么了,那是你认识的人吗?”
许袂的神情略微尴尬,“是我妈,我不知道他们也来这里吃饭。”
周曼侬站起身来,“我去上个厕所。”
她快步走进卫生间内,步伐并不凌乱,高跟鞋让她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站在洗手台前,怔怔望着镜子中自己年轻而美艳的脸,她看起来比较像二十五岁,因为普通的二十岁女孩,没有这么会打扮。
没认出她,没认出她,有太多理由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很久之前,当时她不是这个样子,只是看一眼,确实很难唤起记忆。
最可能的是,她逐渐长成后的几次见面,根本没给他留下任何印象。那个男人对被他抛弃的女儿的记忆,始终还停留在留着男仔头的模糊面目,有点莽撞,笨拙地伪装成“儿子”来讨好他,如何想到会是和继子一同吃饭的妙龄女郎。
但也足够荒诞了,周曼侬有种自己的人生被整个否决的感觉,在所有复杂交错的感情里,她最愤怒她居然还如此在乎。
她的过去原来从未远离她,只要她还生活在这个城市,又怎么可能远离?
周曼侬脱力地靠在墙上,高跟鞋在这一刻尤为难以支撑。那些她经历过的绝望,所有所有咬牙扛下的狼狈难堪,莫名其妙面对成人世界的无助,从来无人在意的倔犟要强……全部席卷重来,而始作俑者根本已经彻底遗忘。
她的过去是一部心酸史,她的未来,她又有什么未来,被老男人包养的未来吗?早晚有一天下海当外围的未来吗?“未来”两个字对她来说好像笑话。
周曼侬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唇瓣被她咬出淡淡血痕,期间不断有人进来出去,用古怪的眼神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