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笼内关着两个女人。
蜷曲在角落里的女人身形枯槁、骨瘦如柴,呼吸间似将灭未灭的摇曳火苗,不知哪瞬就会完全熄灭剩下堆死灰。
而另一个。
是李爷差人从中三楼押下来的女子。
看客的视线汇集在那张姝丽面容上,挪不开眼。七嘴八舌议论起女子的身世来历,这般绝世容颜投入笼中与妖兽搏斗,未免有些暴殄天物、大材小用了。
李爷居高临下双臂张开,掌心向下隔空压了压,示意众人稍安毋躁。
在座大多是斗兽表演的常客,一回生二回熟,几次看下来也多少通晓里面的门道。
但凡被丢进去的人,无一例外不是犯了重罪。
故而都不用李爷去刻意引导编排,对白虞的污言秽语自然而然地就从某人嘴里说出,口口相传,长舌一卷凭空就长出了无证之罪。
“这女子莫不是也是妖?”
“还用问,定是勾男人心魂的狐狸精!”
“......”
李爷看着牢笼里的独眼女子,虽是笑而不语,眸里精光藏不住,双眼发亮,脸上因期待和激动微微泛红,鼻息间“”呼哧”声加重。
多美啊!
他已迫不及待欣赏美人伤残之景。
随着一声“表演开始”,看客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少女安静地站在笼里,眸光晦暗不明。
耳边的谩骂和高喊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汹涌不停。
笼内另一侧起了白雾,雾气朦朦胧胧遮掩住笼栏处的景象。白雾滚滚升腾,坐台处默契般静下来,全场寂静无声,仿佛时光凝滞。
“哧——哧——”
雾里传来怪异的声响。
众人闻声屏气凝神,面具下的瞳孔放大,展露出兴奋。
而笼内的那名枯瘦女人,整个身躯僵死在原地,似是被人拿剑抵在身后,梗着脖子一动不敢动,这声音于她来说就是无异是催命铃。
“哧——哧——”
催命铃越来越近,女人绝望地闭眼,清瘦面颊上滑落两行泪珠。
白虞不知道这层浓雾的出现代表什么,也不清楚那低沉诡异的声音是由何物发出。
但见到铁笼内外人截然不同的反应,脑子一转她也很快反应过来。
这里是斗兽场啊,那浓雾里还能是什么。
少女身形却未动,好奇偏头望去,鼻尖嗅到若有似无的奇怪气味。
她轻轻蹙眉,眯了眯眼想瞧得更清楚些。
雾里渐渐显出那物的轮廓——
一蹦一跳地,看起来好像......
一只兔子。
兔子?
小兔妖哆哆嗦嗦从雾里跳出来,满身漂亮的纯白短毛,赤色眼珠仿若剔透玛瑙,盛着稚童般纯真与迷茫。
这只小兔妖正式不久前在街上撞上白虞的那只。
虽然彼时白虞带着面具,但服饰还是那套,加之妖族辨物大多也不靠眼睛,更多靠的是气味,小兔妖三遍嘴上的鼻子因为用力嗅闻皱巴巴拧在一起。
忽地停住,红通通眼睛定住。
!!!
它一下子确认对面站的就是害自己被主人丢到斗兽场的路人女子,这恶臭的气味一模一样,错不了!
“噫!”看客石阶上纷纷传来喝倒彩的声音。
他们要看的是拳拳到肉、血肉模糊,打到你死我活的酣畅搏斗,而不是可爱小兔子和娇弱小美人玩你追我赶的幼稚游戏。
正要继续嘘声,那声调直直卡在喉咙还没出来,众人的眼珠子先要掉出来。
眼前发生令他们所有人都热血喷张的一幕。
本是四脚朝地的小兔子豁然起身,前肢悬空,两只后腿肌肉充了气般肉眼可见的迅速暴涨。整个躯干不停生长,原本站起来不过齐人膝盖的高度如春天埋进土里的新笋,眨眼间已然长到了令白虞仰视的高度。
肌肉蓬勃生长,包裹在外层的短毛被撑开,稀稀落落地零碎几根竖在皮肤上。
兔妖初具人形,脸上却还保留几分动物特点,一眼瞧去直叫人起鸡皮疙瘩,可怖又诡异。
这才对味!
看客的欢呼声又重新响起来。
兔妖这番跌掉人下巴的化形看得白虞一愣一愣的。
实在是......
太恶心了。
许是雾隐山那夜野狗留下的心霾,白虞最是讨厌浑身绒毛的动物。
年纪再小些时,无意瞥见府宅养的大黄狗都令她吓得高烧不退,卧病半月有余,一直哭闹。白府素来宠溺自家幺女,因此特地挑一远地辟处新别院,将一众厨役和带毛的禽类兽类挪了去。
成年后这毛病好了许多,看到猫啊狗啊也不会像小时候般唧唧哇哇哭闹不止。但白虞面上能自持稳重,心底多少还有些发怵。
初入剑宗第一次碰到剑宗坐驾玄鸟时,白虞前一刻还在与师兄师姐谈笑风生,下刻就跟中了定身术法般浑身僵硬,连笑容都凝固在脸上,吓得师兄师姐以为白虞突发什么癔症,忙不迭地将人送去医治。
这次亲眼目睹兔妖化形,白虞心跳蓦地停了一瞬。
森然寒意爬上她的脊背,袖下指尖颤抖不止,不受控制地蜷了蜷,手心冒出冷汗。
“打!打!快打!”
台上群情激昂。
却见少女肩膀突然抖了两下。
这是,被吓哭了?
也是正常,莫说弱女子,怕是体格健壮的男子碰到这场面都不一定能稳住身形。
李爷扶栏仔细望去,目光逡巡在少女面容,哪有半分红眼落泪的模样。
她分明在笑。
少女轻笑,笑意很浅轻飘飘地挂在唇边,漂亮的眸子里却犹如凛冬寒夜,冰冷入骨。
李爷不解,心里嘟囔,这怕不是被吓傻了。
白虞想起最近月余总是险象环生的遭遇,不由地笑出声。
与谢祁玉在宗内擂台战厮杀不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