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秦西楼三年,宋予情最是知道秦家的状况。
秦老爷子就生了秦西楼的父亲秦海冰一个儿子。奈何早年间人没了,原以为只得秦西楼一个孙儿,却哪知秦海冰当年在外惹下风流债,还留有一个私生子。这些年,秦老爷子没少动认亲的心思,盼着两个孙儿和睦共处,同撑家业。
可谁都不是傻子。
秦西楼也好,秦太太也罢,哪里会容私生子空降秦氏,分走自个儿的蛋糕?
秦海冰去世后,夫妻俩在集团的人手,不少都落到了秦太太手里。是以秦太太虽寡居多年,却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早早就替儿子筹谋好一切,为他继承集团造桥铺路。
秦西楼也确实有几分本事。这几年,秦氏医疗在他手里蒸蒸日上,尤其是他独掌的HL,发展势头更是锐不可挡。
按理,孙子出息,老爷子该觉得高兴。奈何私生子的事,在双方心里早就埋下疙瘩,老爷子在集团的人手,没少被秦太太和秦西楼的人针对,祖孙二人之间,也因老爷子喊秦云舟去过几次老宅,变得越来越疏离。
一来二去,矛盾激化,反倒刺激地老爷子越发想要认回秦云舟。
爷孙情不见得有,但再扶起一个傀儡,与秦西楼母子分庭抗礼,争一口气,却是不争的事实。
但问题的关键,就出在秦云舟身上。
这位打小长在外头的私生子,似乎对秦家并无好感,当初愿意和秦老爷子往来,也只是因为他生母病重,医药费太贵求助无门的缘故。
但两年前,他母亲去世,他便再也没有在秦家老宅出现过,除了每月会固定将此前秦家垫付的医药费,分期打到秦老爷子的卡上,似乎与秦氏再无交集。
若是没有秦家这层关系,宋予情倒是敬佩秦云舟的骨气。
只可惜,以她如今的立场,也只好拉无辜人下场。
此前,私生子的事儿闹归闹,只在家宅内部,秦氏集团尚未有消息传出,众人也没见过秦云舟这么一个人。
但如今,因着宋予情这一出风流绯闻,秦云舟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还在HL走了一遭。
事情的走向,在宋予情计划之内,却依旧不够。
适应了窗外的光线,她打开窗户,草木的鲜涩气息扑鼻而来。
闭上眼,宋予情尽情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声音越发懒怠,“点一把火,将秦云舟的身份,想法子散出去,给秦氏那些股东找点事情做。”
“明白。”对面道,“对了,悦星那边联系我,说是孩子们上次的手术很成功,他们想感谢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宋予情动作一顿,睁开眼,在脑海中算着时间,“周末吧。帮我采购一批新玩具和图书,马上换季了,再购置一些衣物和常备药。”
阳光灿然,微风不燥,洗漱过后,宋予情随手拿过一本书,坐到了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
这座宅子,是外公留给她的。
老城区,不算大,却是二进独院,紫藤满架,花枝错落。
搁如今寸土寸金的西京城里,是难得的好地段,好风水。
当年宋家沾上数条人命官司,破产败落,宋氏夫妇接连出事,宋氏所有的家底儿都赔了进去,连带着宋予情外公外婆的不少私产,都一并变卖接济了宋家,才免了她女承父债,成为被执行人。
若非她一力周旋筹措,外公怕是连最喜欢的这栋宅子,也要为宋家折腾进去。
如今斯人已逝,陪着她的,也只有这间老宅了。
过去三年,她跟着秦西楼,鲜少住在这边,平日里雇人定期打理,唯有祭扫的时候方回来。
这里头自是存了私心的。
一来不想让亲人知晓,曾经被宠捧在掌心呵护的娇娇儿,如今沦落至甘被人豢养。
二来也是不想秦家人脏了这地方。
美人花下捧书,自有风流意态,若读诗书,当更应景。奈何宋予情捧着的,是一本《机械通气》。
医学书。
宋家鼎盛时,外人眼中的她,是西京城的顶流名媛,在京大镀金后,又出国两年,被当做所谓的花瓶白月光。是以人人都想入赘宋家,替她掌管那泼天富贵。
宋家出事后,外人眼中的她,是秦西楼豢养的金丝雀儿,只因难舍富贵,自甘堕落,偏天生好命,得秦西楼独宠。
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本硕皆读的是医学、管理学双学位,京大也好,留学也罢,均非花钱贴金,而全凭她一己努力。
只是说出去也无人肯信。
即使是秦西楼,起初她找上他的时候,他也并不相信她的能力,于是她只好以皮囊容色作钩,才得以留在他身边,并数度让他刮目相看。
但那又如何?
直至今日,于他而言,虽在公司里给了她职位,那也不过是便于她时刻在眼前红袖添香。而所有意想不到的才华惊喜,也不过维持新鲜感的工具。
在他眼里,她是金丝雀,不是合伙人。甚至连普通员工也算不上。
当然,她也不在意。
行路的人,只需记得自己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