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无尽的闷热,灼热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压过来,直直要把人蒸熟。
正值六月晌午,太阳高悬,刺地人不敢抬头。
已经旱了两个月,村口枣树的叶子枯黄打卷,枣树下是一座高台,此时四周围满了乌泱泱的人群。
正对着高台中间被绑在架子上的少女指指点点。
那少女面色惨白,穿着单薄的里衣,头发早已被汗浸湿,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
她赤脚踩着一堆木头柴火,已经被绑了快两个时辰,只等所谓的“吉时”一到,她便会随面前的柴火付之一炬,献祭给苍天。
“铛”!
锣声在耳边响起,震得人头皮发麻。
村长眯着浑浊的双眼,额头的纹路还夹藏着黄黑的泥垢,他缓缓跪下,双手摊开掌心向上。
身后村民们学着他的样子虔诚伏倒,一齐高呼。
震天的声音中,依旧能听到村长嗓音干哑:
“天神在上,献祭童女,广布润泽,辅佐雷公!”
众人跟随村长如此行礼三巡,起身后,村长朝身旁一人示意了一个眼神,那人立即拿起火把走上前,准备点燃少女脚下的柴火。
只要点燃这堆柴,祭礼完成,他们的诚意便有可能感动天神,降下甘霖,一缓几个月的旱情!
就在火把接近柴火的最后一刻,只听见身后村民们一阵惊呼,欲要点火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一人劈手将火把从他掌心中夺了去!
众人定睛一看,一个身材瘦弱,身着粗布,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的少女一手持着火把,护在祭台上被绑之人身前。
“谁敢动手!”
许溪云气势汹汹地提着裙摆,今早她起来到处找不见姐姐,隔壁的方婶也嗫嚅着不肯告诉她发生了何事,她便知道出事了。
她趁着众人一时愣在原地,悄悄回眸看向姐姐,试图从她那双噙满了泪的双目中获取些什么。
可姐姐只是摇头,便是示意她让她不要插手此事。
面前有人窃窃私语:“这不是许家幺女,许溪云吗?”
村里人谁不知道,许家姐妹俩自幼母亲亡故,五年前父亲有因病去世,十六岁的许暮亭既当爹又当娘,将十岁的许溪云拉扯长大。
许溪云自然不愿意姐姐被献祭!
看她这阵势,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求雨之事迫在眉睫,眼看祭礼被人阻止,村长上前一步,拦在许溪云面前:“许家幺女这是有何企图?献祭之人乃是天神旨意,抽签决定,你姐姐也是知晓的!”
众人有了村长撑腰,跟着指责起来:
“莫不是出尔反尔,后悔了罢!”
“降不了雨,全村的人都得一起死!”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听了这话,怒目圆睁,他抓着许溪云的胳膊,将她往前扭送了几步,大喊道:“乡亲们!这丫头片子如此歹毒,惹怒了天神,降不了雨,完全不给大家留活路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顿时骚乱起来,这可不成,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不能一切前功尽弃!
许家姐妹俩自从父亲去世后便在村子中举步维艰,处处小心谨慎,可是据村长说,这献祭的人选,乃是卦师卜出的天神旨意。
想到干旱的土地没有一丝活路,众人顾不得怜悯二人,纷纷指责起来:
“这可是全村人的生计!若是耽误了,千刀万剐也不够赔的!”
“你们姐妹俩能在村里活到如今全托乡亲们施舍,怎地到你们奉献的时候,就推诿起来了。”
一群人对着许溪云指指点点起来,唾沫星子在空中乱飞,有的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村长清了清嗓子,抬手制止众人:“许家妹妹,我知你姐姐被献祭你心中悲痛,可为了众人的生计,老夫也毫无办法。”
“更何况你姐姐被选中做祭品,正是天神的旨意,老夫特意请来卦师向天神祈祷才得到这道神旨,又举行了抽签仪式,这才选中了你长姐。”
许溪云蹙起眉,她不知道这所谓的献祭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所谓的抽签又是什么时候举行的,姐姐想必都将她蒙在鼓里。
可怎么会那么巧,村中适龄女子那么多,就偏偏抽中了她家。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暂压下心中的疑虑,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那村长的脸上,轻声开口:“天神的神旨?巧了,我这里也有一个天神的神旨,不如你们也听听看?”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皆是一脸疑惑。
许溪云顿了顿,“受天神庇佑,昨夜天神将下雨的法子托梦告知与本姑娘,你们今日敢点燃柴火,必遭反噬!”
“别说下雨了!你们的土地,只会生生世世干旱龟裂,永远不再有收成!”
许溪云一反平日的唯唯诺诺,这一番话却说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老村长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一面,额头皱起了深深的沟壑,他自然是不信。
他看着许家姐妹俩长大,从不曾听说什么天神庇佑,再说了,要是真有,又怎会如此巧,今日献祭,昨日指示?
一定是为了救人胡诌的!
“小丫头片子,信口雌黄些什么,莫要误了我们的吉时!”
村长朝身边几个大汉示意了几个眼神,立即有两人大步上前,扭住许溪云的双臂将她架到一旁。
许溪云徒劳地挣扎了几番,咬紧下唇,狠狠地看着他们!
见她这副神情,站在村长旁的一名高大男子,从鼻子发出嗤的一声,双手拍了拍,活动了两下身子,自告奋勇的拿了火把上去点火。
他一直与许家不合,前些年自己死了老婆,想娶许暮亭为续弦,却不曾想竟被这个老姑娘当众拒绝!着实是丢了颜面!
他狞笑着,举起火把准备点燃祭台周围的柴堆。
高台周围种着两棵高大的枣树,正当他手中的火把距离柴堆不到一寸时,“轰!”一道惊雷乍然响起,闪电毫无预兆地劈下!
其余众人纷纷惊恐地趴倒在地,待到闪电消失,众人才敢抬起头来,可那枣树的树干已经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