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吃完麻辣烫,李夏煜就开车将池曦文送回家了,他心里是想上楼去的,但池曦文没有开口。
“你住的小区有点年头了吧……”李夏煜找话说。
池曦文:“房龄好像有十年了。”
李夏煜:“那是挺不安全的,要不,要不我还是送你上楼吧。”说完,李夏煜拨动转向灯,进了小区地下停车场,余光偷偷瞄他的表情。
池曦文是个情绪平淡的人,喜欢和不喜欢的界限模糊,鲜少在他面前展现特别的喜好,问他爱吃什么,说随便,喜欢什么,也说没特别喜欢的,全靠李夏煜在旁边观察。
无论是面对喜欢还是不喜欢,池曦文的反应都如一潭静水般不露波澜。
所有的情感与欲望都被一层无形的薄雾笼罩着,朦胧而难以触及。
李夏煜时常有一种没法抓住他的感受,正是这种感受,迫使他接近对方,产生浓烈的好奇心。
池曦文默许他送自己回家。
虽说是14年建的房子,但小区绿化和管理都不错。
池曦文以一个低廉的价格租了一套小两室,租房给他的中介说房东着急出国,要移民了,所以价格才这么低。
搬家后池曦文将家里打理得很好,干净整洁,厨房的推车篮里放着带泥的土豆和白洋葱,他自己住小次卧,主卧没有住人,堆放了六个宠物笼子和猫爬架,角落里放着航空箱,架子上罗列着常见的宠物粮和药。
不过他这里现在没有养宠物。
池曦文进门后,就将窗帘拉上了,楼间距很近,他住五楼,隐私较差。
而李夏煜熟练地去拿零食,开电视,关灯投屏放电影。
他来池曦文家里挺多次的了。
最开始是帮池曦文照顾家里的流浪猫狗,因为池曦文白天要上班,而李夏煜大四了,没有秋招压力,时间非常空闲。
他利用身边的朋友资源,将这些在池曦文家里的、无人领养且身患残疾的猫狗,一个个送养了出去,他们的感情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升温的。
沙发上放着池曦文的陪伴毛绒玩偶,卧室里也一样,六百流明的暖光灯下挤着大大小小的“宠物”,床上只腾出一块儿小空地给他睡觉。
李夏煜是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就发现了。问他:“这么多玩具?你晚上会抱着娃娃睡觉吗?”
池曦文回忆了下说:“我不知道,睡着了就记不得了,可能会吧。”
根据心理学知识分析,李夏煜认为他对毛绒玩具产生了情感依赖,缺乏安全感,很大概率是童年遭遇造成的。
但每次他问池曦文小时候的事,池曦文就岔开话题,不喜欢回答。
为了让池曦文对他交心,两个月前,李夏煜主动揭短:“小池,和你说我的秘密,我其实是个私生子。”
“我妈是我爸的小三。”
“我小时候不知道,长大了才知道的。”
“我和我爸都不是一个姓,喊了他好多年的梁叔叔。”
“我有个大哥,他比我优秀很多。”
“我妈总是PUA我,说他比我优秀,让我奋发上进,这样爸爸才会更爱我。”
“但我爸确实更爱我,虽然我没有名分,因为我大哥中学就去国外了,很少回家,这些年都是我在陪着他和我妈。”
他一面揭开伤疤示弱,一面努力向池曦文释放自己很会爱人的一面,希望他有天可以信任自己,对自己倾诉过往。
池曦文对他只说了很少的一部分。
今晚再次提到他的家庭,池曦文窝在舒适的布沙发上,两人拉着手看电影。
“我父母都是很传统的人。”池曦文平铺直叙地说,“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我爸喜欢攒钱,很节约,而我妈很多年前要偷渡,船到中途被查了,就被遣返回来了。”
……好一个惊天大瓜!
李夏煜震惊不已:“为什么你妈要偷渡,她要出国?为什么不办护照?”
“我妈户口在莆田,护照不给办。”池曦文把零食残留在手指上的盐分舔了,就开始啃手指。
他有着很不好的习惯,无意识时和焦虑时就喜欢这样。那会儿梁越会抱他在怀里给他剪指甲,剪得非常短了,他就啃不动了。
导致他的甲床总是短促得特别难看。
李夏煜说:“哦,懂了,那她为什么偷渡也要出去?去干嘛,打黑工?”他的所有注意力已经从电影上转移开了。
池曦文回答:“我有个弟弟在美国,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后来他失联了。”
李夏煜马上进入侦探频道:“怎么失联了,是被人骗了拐卖了?他一个人去的?”
池曦文凝望电视屏幕,杏核眼里倒映着光亮,却空荡荡的,说:“嗯他一个人去的,他从小身体不好,是去治病的。我……有个小姑在美国发迹了,她嫁了个美国医生,我弟弟就是过去看病的,谁知道弟弟他再也没有回来。”
李夏煜在思考:“所以你弟弟去国外看病,找你小姑,那就是你小姑带着你弟弟失联了?你妈妈一定要去,就是为了把孩子带回家?”他自己说着都觉得很难以理解,挠了挠头,干嘛非得带走别人家的孩子,是卖孩子了?
“对,小姑……收养了我弟弟。”池曦文慢慢说着,拇指啃得湿漉漉的还痛,他也没有察觉,“后来我妈知道学校有交换生名额,而我可以拿全额奖学金过去,就逼我去,让我一定把弟弟带回家,让我去小姑家里,当着小姑的面,说要带弟弟回家。”
弟弟不愿回家,因为小姑和帮她拿绿卡的医生离婚后,自己开了连锁中餐厅,做生意,做房产中介,专坑同胞,这些年攒下了不少的身家。
但妈妈很肯定地告诉池曦文:“只要你过去,你让天宇回来,你站在你小姑和你弟弟面前,你说妈想他了,他看见你就明白了,他一定会跟你回家的。”
池曦文那时也不理解缘由,没多久后真相拆穿,击碎他十八年塑造的世界观。
他没全说,不习惯把自己完全剖析在别人面前,只说了弟弟在美国和小姑生活,而他去找弟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