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一跳一跳痛得厉害,唐绣瑾皱着眉,即便是在此般艰难的境况下,她依旧不安稳地睡了一会。
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痛上一阵,再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
既痛且累,从未有过的疲惫,偏偏就是死也不能。
唐绣瑾被捆绑在太师椅上,手脚皆被绑缚,或许是怕她咬舌自尽,口中也被塞了棉布。原本精致无双的脸早已变了形,双眼肿胀,眼皮不能完全闭合,翻出些微眼白。口旁、鼻下、耳旁皆有凝固的血迹。远远看过去,整个人分外恐怖,哪里还能看出些原本的样子?
这房间装潢贵气,原本就是宫中贵人所居之所。只是唐绣瑾自入了宫以来便被关到了此处,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药汁灌进去。晨昏颠倒,整日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她早已不知已过了多少时日。
恍惚中,似乎听到门口有人声响起:“你们在这守着。”
“是!”
唐绣瑾的眼睛动了动。
她实在是太痛苦了,勉强睁开眼,正见到门口透进一丝光亮,那门开了又关上,连同那丝光亮也一同阻隔在了外面,只余下门口那个穿着雍容华贵的人。
唐绣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无谓地又合上了眼。
“妹妹不好好看看我这身服制么?这是圣上命人为我特意改制的,是否很衬我?”
没有回应。
杨菱珊也不恼,走到她近前,绕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道:“妹妹今日这面貌,若是叫那些有眼无珠的看了,不知是否还能认得出来,再昧着良心称上一句绝色?啧啧,要姐姐看,委实是丑。妹妹——你痛么?”
口中棉布被一把扯下,磨
得干涸的嘴唇生疼。唐绣瑾没有睁眼,只微微皱了皱眉,嘴唇微微开合,道:“你如今,可是一切都如意了?”
杨菱珊哈哈笑了两声。自进门以来,她面上便始终挂着愉悦的神情,显然是对这个“妹妹”如今的境况很是满意。她寻了个椅子坐下,细心将华丽的下摆铺平,道:“确实满意。这一切都还要感谢姐姐为我铺路。如今,还要劳烦妹妹为我试药,当真是对不住妹妹了。”
唐绣瑾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如此厚颜无耻,皇后娘娘,你当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杨菱珊微微一笑,仪态堪称优雅大方,她慢悠悠地道:“你可知,当时姨父贪污的证据是从何而来?”
她口中的姨父,便是唐绣瑾的父亲,陈国的有名清官,素来受先帝重用,却莫名被安上了一个贪污的罪名,偏偏证据确凿,最终被抄了家。
唐绣瑾果然睁开了眼,她心中有不详的预感,道:“……是你?”
杨菱珊点点头,“正是。只可惜,你知道得晚了些。”
唐绣瑾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用力挣扎了片刻,眼神凶恶得像是要立刻将杨菱珊吃掉。然而她双手双脚都被绑在太师椅上,徒劳挣扎亦是无用,反倒是令原本就脆弱的皮肉表面渗出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看着甚是骇人。
这么一会动静,已是累得不行。唐绣瑾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待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对杨菱珊厉声道:“你住在府中这么多年,吃的喝的用的,爹娘何时不是给你最好的?你竟恩将仇报至此,杨菱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杨菱珊冷冷一笑。
“良心?良心这东西,能值几个铜
板?你不是有良心么?如今又是何等境地?”
一连串的疑问,竟问得唐绣瑾哑口无言。杨菱珊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接着道:“我贵为丞相的嫡亲孙女,本就是被爷爷寄托在你唐府中。可你唐府又是如何对我的?吃穿用度无一不俭朴,唐绣瑾,你当我是叫花子么?这年头,便是叫花子也不是如此打发的。你竟还有脸在这里说什么最好的?”
唐绣瑾一口怒气上涌,险些吐出血来。她怒目道:“爹爹为官数十载,向来清正廉明。府中向来俭朴,但给你的已是府中最好。爹娘、甚至我,唯恐你失了亲人,在这府中觉得不自在,处处为你着想。这么多年,不曾想你竟是如此看待我们一家!”
杨菱珊无谓地一笑,道:“伶牙俐齿,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用。成王败寇,你们让我受的苦,我已一一讨回来了,你不必再多言。”
唐绣瑾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彻底看清一般。那眼光配着她这般面容,甚是骇人。杨菱珊忍不住心头一颤,避开了她的视线。又觉得此举落了下风,低着头冷冷一笑。
“一开始便是你先认识的圣上,原本,今日这位置应当是你的才对。可是呵,唐绣瑾,你要怪便怪你那冥顽不灵的爹爹。若不是他执意拒绝了圣上,也不会落得被抄家的地步。左右这皇位都是圣上的,他负隅顽抗,不过是害了你这个女儿罢了。不知他如今在九泉之下,可会感到后悔?”
“住口!你不配提我爹爹!”
杨菱珊丝毫不在意,这些话她已在心中憋了许多年了,如今好不容易能肆无忌惮地说出来,又怎会因了她一句话就停了?她将衣
袖一拂,唇角的嘲讽越发地深,“说起来,能有今日,我还是要多谢你。唐绣瑾,若不是你守在圣上身边多年,若不是你爹爹如此得罪圣上,今日怕是没有我杨菱珊什么事。这世上的事真是说不准,你啊,空有一副好容颜,就这么生生浪费了。”
唐绣瑾忍无可忍,对她破口大骂道:“他今日能将我置于此种境地,他日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说我吗?我与你可不同。我如今已是陈国皇后,可不是当初那个没有实权的小姑娘了。对了,你似乎还忘了一件事。”
杨菱珊才说完这句话,门外便传来了响动。依稀是孩童吵闹的声音。唐绣瑾的脸色立刻白了。
“珏儿,珏儿!”
杨菱珊冷冷一笑,走到门口,对守门的人道:“退下。”
“是!”
门重新被关上,奶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跟在杨菱珊身后走进来,唐绣瑾此刻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淡定之姿,她眼睁睁看着那奶娘怀中的孩童,红着眼柔声道:“珏儿,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