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局出来时,小秀提着那几本药典走在唐绣瑾身后。市集正是热闹的时候,随处可见摆在道路两旁的摊头与林立的店铺。
小秀年纪还小,正是小孩心性,又是难得出门,见了什么都觉得新奇。
唐绣瑾重活了一世,最是珍视身边人的情谊。她面上挂着笑,由着小秀拉着她四处跑,不一会,手上便多了一些小玩意。
药典从小秀手中到了唐绣瑾手中,小秀一手提着些小点心,一手捧着一块葱油饼,吃得不亦乐乎。主仆二人有说有笑地走在一处,忽然便听到车轮骨碌骨碌转动的声响。她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只一眼,便觉得身体结了冰。
前世在睿王府住了那么些年,自然对那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
这顶轿子的布料,用的是深紫色的绸布,哪怕翻遍整个上京,怕是再难找出另一家用这样式轿子的人家。
正是睿王府的轿子。
那么里面的人,猜也能猜到是谁。
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马车驶得飞快。唐绣瑾正要避开,却见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孩童不知怎的挣脱了他娘亲的手,跑到了路中央。
那马车夫显然也是不曾料到,忽然见前面的路中间挡了一个人,一边用力拉缰绳,一边喝道:“躲开!
可是那孩子应当是吓傻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看着那马车越来越近,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唐绣瑾猛
地冲上前去,撞开了那孩童。
那孩子正巧被撞到了他娘亲的怀里,倒是无事,而唐绣瑾用力过猛,眼看着便要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若是这样摔下去,少不得要破相。
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脸,下一瞬,却没有传来地面坚硬的触感,反倒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唐绣瑾睁开眼,便看见一张陌生男子的脸,轻抿着唇,眼神幽暗地看了她一眼,待他站稳了,便放开她,也不知怎么动作的,几步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那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马车夫匆匆忙忙下了车,走到唐绣瑾身边,只见到一个神情错愕的绝色女子与一个吓哭了的孩童,却哪里来的救人的公子?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方才是花了眼。
小秀跌跌撞撞地上前来,葱油饼早吓得掉了,她声音里带了哭腔,拉着唐绣瑾的袖子道:“小姐,你没事吧?方才吓死小秀了!
唐绣瑾回过神,下意识地摸了摸小秀的头以示安抚,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何事?
唐绣瑾如同遭了雷劈,呆立在了原地。
前世本就没有她出门买药典这一事,自然也就没有这么一出意外。她本以为照着前世的轨迹走,便可以躲开与厉韬的相遇,却不想,还是避无可避。
趁着马车夫上前说明事情经过的当口,唐绣瑾迅速收拾了方才因为事出突
然,甩落在地的药典,拉着小秀转身就要走。
眼前却横过一只深紫色衣袖的胳膊,唐绣瑾听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在头顶:“姑娘,家仆莽撞,惊扰了姑娘,不知姑娘可有受伤?”
唐绣瑾低着头没有看他,摇摇头,仍是要走。
她的侧脸轮廓秀美,厉韬心中一动,索性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典,道:“姑娘不必怕,今日是厉某的过错,厉某自然是要赔罪的。看姑娘手上提着这几本药典,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家住何处?府上正好有一本稀世药典,权当赔罪了,明日我便让家仆送去。”
唐绣瑾心中却是冷冷一笑,果真是会察言观色,不愧是最后谋得了皇位的人。她抬起头,盯着厉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不、必。”
她说完这句话,拉着小秀转身就走,丝毫不停留。
厉韬方才见到了她的正脸,却是心中砰然一动,愣愣地眼看着她消失在了人群里。马车夫在旁道:“真是不知好歹……”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厉韬一个眼神堵在了喉咙口。厉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随后赶来的随从道:“查出那个姑娘的来历。”
唐绣瑾径直回了家中,一路瞻前顾后,怕有人跟着一般,还特地走了后门。
进了房门,方才觉得踏实。
小秀从未见过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
,一路担忧地跟着,怕她是被吓到了,看着她在榻上躺下来,这才折身去了厨房,要厨房做些汤羹来压压惊。
小秀一走,房中便只剩了唐绣瑾一人。
她仰面躺在榻上,此刻安静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一路急急赶回来,热的。
她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方才会义无反顾地去救那孩童,不过是因为,前世,她的孩子不过也这般年岁。
珏儿……珏儿自生下来,除了初时哺乳那几日,便没有在她身边呆上几日。
厉韬每年只给她几日时间见儿子,其余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这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身在何处。
见他后来那么熟稔地称杨菱珊为母后,除了说明睿王反心已久,早已在暗中以帝王自称以外,便是珏儿,怕是自小便被养在了杨菱珊身边。
那么,四年,或者更久,厉韬与杨菱珊私通款曲究竟有多久?她竟一点不知。
唐绣瑾眼中一片迷茫,今日再见厉韬,她心中除了想快点走,竟没有了旁的任何情绪。
大抵是因为,前世对他深种的情根,早已在那些软禁王府中的日子里消耗殆尽,亦或者,随着杨菱珊最后的那些话,一并化作云烟散了。
她今世还未想到万全之策,所以,还没到与厉韬相见的时候。只是既有了今日这意外,她也必须要有所准备了。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今日救她的那个男子身上。
那是谁?看着约莫是要长她几岁,面容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可是唐绣瑾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能从脑海中搜寻出有关于此人的任何片段。
那究竟是谁,何以这样恰好地救了她,却又立刻消失不见?
听着外面传来小秀的脚步声,她甩了甩脑袋,不想了,今日之事,她需要想好对策。
小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