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还如以往一般,每日都有人打扫。
灯火之下,偌大的慈宁宫,处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但是与之以往不同的时候,以前这里服侍沈太后的人,来来往往,十分的热闹。
可是如今,却人影萧条,寂静到,落针可闻。
萧玄宸带着元宝,一路进了大殿,经由大殿向里,径直朝着慈宁宫寝殿而去。
慈宁宫寝殿之中,刚刚才用过晚膳的沈太后一身青色素服,黑白斑驳的发丝,于头顶上方,挽了个简单的髻团,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徐徐转动着手里的檀木佛珠!
自从去年景阳宫走水之后,萧玄宸从江东回来,便将她软禁在了这慈宁宫中,至此不曾再让她离开过这里。
即便,她的母族嫡系,被下了大狱,还有那全部的沈氏子弟被流放,她也不曾被获准,离开这里半步!
以前的她,身为大周朝的太后娘娘,皇上的生身之母,走到哪里都如众星拱月一般,被众人簇拥着。
但是自那之后,容嬷嬷死了,她身边的人,全部都被乱了个遍!
平日里,在这宫里伺候的人,除了送膳,打扫,伺候她起居之外,连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
这让她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
非常的
不习惯!
但是,不习惯又如何?!
她的儿子,摆明了要惩罚她!
这样一日一日的过过来,再如何的不习惯,也渐渐的变成了习惯!
如今的她,心中纵有无奈,有天大的不甘,却也只能安静的留在这里,每日诵经礼佛,熬天混晌儿!
如今的慈宁宫,实在的太静了。
惊到,但凡有一点的动静,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来了!
紧皱着的眉头,用力拧起,在明辨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她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倏地亮了几分!
转动着佛珠的手,蓦地停下,她转身向外,恰好一眼望进一双凌冽曜黑的双眸之中!
心神,在这一刻,猛地一颤!
她倏地紧握了手里的佛珠,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寝殿门口的萧玄宸,在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之后,好不容易方才声音微颤的,出了声:“宸儿……真的是你吗?”
“没错!”
昏暗的灯光下,一身明黄色的萧玄宸,英眉俊目,十分的引人注目。
望着寝殿窗口前,那个怀胎十月,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却从来都吝啬的,不曾给过他半点关怀的女人,他虽然眸色不定,却气定神闲:“是朕!”
沈太后永远都记得,一年前萧玄宸在得知苏伶
婉死讯之后,将她囚禁在慈宁宫时的冷戾模样!
那个时候,不管她怎么哭求,他都无动于衷,不曾对沈家留半分情面!
如今一转眼,已经一年多了。
在过去一年多,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将她过去几十年所有的心血,全都毁于一旦的,她的儿子……他,从来都不曾来看过她!
她知道,他一定恨死她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他的生母,只怕他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她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了。
却不想,他今日却来了!
而且,此刻的他,神情从容,气定神闲!
这让她忍不住心下一动,旋即眼底浮现出一丝狂喜之色!
她是他的亲生母亲!
她和他之间,便是打断了骨头,都会连着筋!
她一直相信,他是顾念他们之间的母子亲情的!
她也相信,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会让他慢慢淡忘!
如今,一年过去了,他周身的戾气,已然悉数化去。
这是否也就意味着,她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竭力,将心里的激动情绪压下。
沈太后直直的凝望着萧玄宸,有些紧张的,试探着问道:“宸儿,你终于肯来看哀家,哀家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终有一日你会原谅哀家
的……”
说着话,她抬步便朝着萧玄宸走近!
然,尚不等行至萧玄宸近前之时,便见萧玄宸眉宇缓缓皱起,看着她的眼神,泛起丝丝冷意:“朕还没有原谅你!而且……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闻言,沈太后面色一变,脚步亦生生顿下!
怔怔的,凝望着眼前,不似以往冷厉,神色清淡的萧玄宸,她紧握着佛珠的手,敛在身前,心情沉重的问道:“你既然不能原谅哀家,又为何会来这素日连个人声都没有的慈宁宫?”
“朕之所以来这里……”
萧玄宸听到沈太后以素日连个人声都没有来形容慈宁宫,不由神情淡漠的勾了勾唇角,然后轻叹着上前,在距离沈太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朕有事情要跟你说!”
沈太后眸光微动着,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儿子,语气黯然道:“该说的,一年前你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如今这一年都过去了,你还想要跟哀家说什么事情?”
萧玄宸深深的,凝视着与自己一步之遥的沈太后,声音平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朕想着,太后过去这一年,整日待在这慈宁宫里诵经礼佛的,一定待腻了,不若换个环境……”
听他这么说,沈太后的
双手,不禁紧紧交握!
被囚禁在这慈宁宫里整整一年的她,想死了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向往外面的世界!
可是……
双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萧玄宸的眼睛,她想起他方才说,他还没有原谅她,而且永远都不会原谅她,她心下一紧。
在心中思绪,兜兜转转了几个来回之后,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躲开了萧玄宸的视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稳一些:“皇上给哀家换了地方之后,会给哀家自由吗?”
萧玄宸听到太皇太后的问话,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