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什么都没有问,父亲便这般着急劝我莫要追查下去。看来,父亲当真是知道一些真相的。”岚依看着自己的父亲,虽然猜到,他多半不会说什么有用的,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
“更多的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皇位上坐着的,到底是谁。”
风清扬知道,女儿性子倔强又执拗,若是认定的事情,必定要盘根究底的。可有些事情并非她能死咬不放,总要从大局上考虑。人都已经死了,再去追究死因,又有什么意义呢?
知道真相,死去的人也不能活过来,反倒是给自己徒添麻烦,弄不好还会惹上杀身之祸。
“父亲这么说,我更好奇,您到底都知道些什么。还是,您对全部真相,都了然于胸。父亲这么说,是心虚了吗?”
“你非要水搅浑了才开心吗?雍王已经继位,当今皇上仁德,百姓也爱戴。你还想如何?先帝已经死了,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先帝也活不过来。所谓的真相和复仇,毫无意义。你当初一心替你生母报仇,如今秦氏死了,柳氏一样活不过来。”
风清扬本想拿柳氏当例子,希望岚依能够明白他所说的道
理。切身感受,她更容易明白。
可他忘了,柳如雪的死,是风岚依的逆鳞,哪怕过去这么久了,她也不容风清扬随意提起。若是提柳如雪说话也就罢了,可风清扬却这么说,完全轻视了柳氏的死。
千不该,万不该,风清扬不该提了此事,岚依的脸眨眼就垮了下来。
最没有资格提这件事的,便是他。
岚依冷笑了起来,这么久了,父亲总算说出了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父亲你心里是这样想的。母亲死了便死了,重要的是活着的人。父亲永远都是这么自私,你压根就没有在意过别人的死活。这才对当初母亲被送往北坪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有什么资格,可以说对母亲有情?”
“可你仔细想想,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报了仇,如雪还是没能活过来,不过是多死了一个人罢了。“
“父亲你这是在抱怨,秦氏死了吗?那好,我今日便直接告诉你,秦氏的死,便是我一步步设计,让她走进圈套,最后被活生生气死的。当初那些老妈子若不是受了风家主母的意思,她们怎敢对我和母亲下此毒手。当初是不是
我死在北坪,你也是这般态度。”
风清扬语塞,知道自己不该提这件事情。不过他也是想让风岚依明白,查下去,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这是两码事,而且你现在活得好好的。平白无故的,说这样的假设做什么。”
“父亲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心虚了吗?被我猜中了!我自知和父亲的父女情分凉薄,却不想能凉薄到这步田地,如今,就算父亲不说,女儿也能猜到,先帝之死,没有那么简单。就算你们做得再干净,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我肯定会发现证据的。”
风清扬急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连累的,可是整个风家。
“你是不是疯了?你还想如何?皇上已经登基,难道,你们现在还想谋朝篡位吗?”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提到皇位之事,父亲却说出这么可怕的字眼来,实在让人害怕。”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们这样深究先帝死因,不就是想找个借口,好师出有名吗?”
岚依冷漠地笑了起来,果然,在所有人眼里,凌云就是死盯着皇位的人,没人能够明白他的想法。
为人子,自然
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亲走得稀里糊涂,他不过是做了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被父亲认定了是这样的意图,实在可笑。
好在,凌云也不需要父亲的理解。
“父亲,你在朝为官多年,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有过心虚?可曾手抖过?先帝对风家不薄,父亲如此紧张,是担心发生了什么,到时候,你两个女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娘娘,连累了父亲的仕途吧?”
风清扬被说重了心事,险些将茶盏砸在了地上,父女俩针尖对麦芒,互相对视着,谁也不服输。
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只是紧紧握住了茶杯。
“为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岚依,你怀了孩子,越发喜欢胡思乱想了。为父奉劝你一句,回去告诉凌王,若想安心度日,便不要再查问些什么。皇上大度,自然能容得下自己的兄弟,前提是,他们没有觊觎之心。”
“有没有觊觎之心,不在凌云这里,而是在当今皇上那里。他若是觉得有,凌云即便没有,也逃不掉罪责。若是他觉得没有,哪怕凌云有过这样的心思,面对皇上的坦荡,那觊觎之心,也会随之消散的。”
“你倒说的轻巧,帝王君心最是难以捉摸的,自古皇帝,又有哪一位,会轻易相信身边的人。”
“所以说到底,还是皇上,容不下他们。”
“你……”
岚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至于更多的,她就算问了细节,她想,父亲回答的也是三个字,不知道。
她起了身,不打算继续问下去。多看这张脸一眼,她便更为母亲感到不值。
正打算离去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又补了一句:“父亲,千万别让我知道,先帝之死,和五妹也扯上了关系。否则……哪怕我现在行动不便,也绝不放过她。”
岚依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可是这笑,落在风清扬的眼里,竟让他感觉,一股寒意从天灵盖直接灌入,遍布全身,他经不住浑身一抖。
最厉害的女儿,却不能为自己所用,这才是他最大的悲哀。
风清扬跌坐在椅子上,竟觉得浑身乏力,提不起劲来。看着风岚依被人搀扶着远去的背影,心里越发担心了。
当时,他本是不同意的。
可是……
即便他是当朝丞相,那种情况,自己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