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脚步声匆匆往前院去了,藏在暗处的暗卫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等着顾季长吩咐。
院中的桌上小炉中的火烧得正旺,壶中的水沸腾着,好似要从壶中喷涌而出。
窗户开着,院中景色尽数落入眼中。微风轻拂,屋内却有些闷热。
顾季长煮着茶,才啜了一口,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公子。”
人未到,声音却先传了进来。
顾季长抬眉,合上了茶盏的盖子,朝初七招了招手。
“去,让人将府中这两日的账册,以及所有进出过祖母院子的人全部带过来。”
初七来得匆忙,并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何事。听到他这话,一脸诧异。正要开口问清楚,却见那边屋角探出个脑袋来,向他使了个眼色连连摆手。
初七眼眸微敛,连忙朝帐房去了。
“去几个人,将济仁堂的裴大夫请过来。”
顾季长又说了句,转身回了屋中。炉上的雪水已然烧过了,再泡茶便是暴殄天物。
他动作缓慢,将壶中的水倒掉,而后又换了新水,等着它再次沸腾。
只一会功夫,院子外头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窃窃私语。
初七回头扫了眼那些人,顿时人群中安静了下来,依次入了院中,站得整齐。
有人搬了桌椅过来,初七进屋将煮茶的物件搬到了檐下。
顾季长缓缓吸
了一口气,抬脚到了屋外,沉着眸子落座,随手拿了一本账册翻了起来。账房的陈先生垂首站在一侧,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陈先生,这两日府中有人生病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药材进账?”
顾季长指着账册上的一处记录,手指轻轻叩着。
他语气很轻,可是听着却让人心胆俱寒,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陈先生忙俯身施礼,也不敢含糊,应声道:“公子有所不知,衡芜院那边青芜小姐近来身体不适,请了大夫来瞧,说是身子虚弱,需要长时间调理。那些药材便是衡芜院的夫人让人采办的。”
说着,陈先生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道:谁知道二夫人怎么想的,一次买了这么多……
顾季长又瞧了一眼账册,眼中闪过一丝森寒,冷声笑道:“既是调养身体,为何会有这么多白果?白果稍食则可,再食令人气壅,多食令人颅胀昏闷,昔有服此过多而胀闷欲死者。”
他抬头看着陈先生,声音里多了一丝怒气。“难道你想告诉我,那大夫是个庸医?还是说,青芜不懂这些,又或者她想寻死!”
“小的……小的也不知。需要采办的东西是二夫人写了单子着人去买的,或许……或许衡芜院那边用来煮汤也说不定啊……”
陈先生肩头微颤,连忙
辩解道。可说完这些话,他自个都觉得好笑。
那账册上记录衡芜院采办的白果都够顾府的人吃一年的了。也正如顾季长所言,医书上记载,白果不可多食,偶尔次一两次尚可,吃多了可不就是找死吗?
顾季长心中冷笑,如果祖母昏迷之事真是衡芜院所为,他们也不可能做的如此明显。
青芜身子弱,此事顾府上下皆知,她的母亲也出身书香门第,是个端庄又识大体的人,且平日里对祖母和其他院中的人都十分温和,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略作思索,顾季长又拿起另外一本账册细细查看,忽而出声道:“陈先生,为何这账册上只有衡芜院的流水,云舒院和翎寰院的呢?”
陈先生又俯身,应声道:“回公子,云舒院和翎寰院两处,前些日子得了老夫人的准许,日后所有的账目单独记录在册,呈于家主过目即可,因此不在此处。”
单独记录在册?
顾季长眉头蹙了起来,他这两日忙着白萱歌失踪之事,府中的事情确实没有多问。可是,顾言他们一直都在府中,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还恰好是这个时候……
见顾季长眼间有疑惑,陈先生又道:“此事老夫人差了身边的两个丫鬟去办了。公子若是需要,小的这就让人去取。”
顾季长将所有
的账册都翻了一遍,眸光微转,摆手道:“不必了,你退下吧。”
陈先生一怔,却见顾季长身侧站着的初七朝他暗暗摇头,他心下会意,连忙让跟过来的人拿上账册退出了顾季长的拂春院。
院中那些个婢女和仆人在初七去寻他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顾季长为何唤他们来。此刻站在院中头也不敢抬,等着顾季长一一问话。
顾季长和老夫人关系向来亲密,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哪怕是烧火的丫头,他都认识。可他抬头看去,那隐匿在人群里的却有两个有些陌生的面孔。
顾季长敛了敛眸子,随手指了一个认识的丫头,“新绿。”
唤作新绿的丫鬟连忙上前两步,施礼道:“公子。”
顾季长略微思索了下,朝她招了招手。
新绿错愕,不知顾季长唤她到身前做什么,其余的那些个丫鬟也是一脸茫然。若只是问话,根本没有必要让新绿近前啊。
新绿沉沉吸了一口气,上前站在了台阶下,又是一拜。
顾季长声音淡淡,“老夫人院中,这两日除了府中的人之外,还有谁去过?”
新绿暗暗松了一口气,遂将老夫人院中的情形事无巨细地说与顾季长听。
按新绿的说法,老夫人这两日兴致不错,邀了几个老姐妹打马吊,又去了城外的绿柳坡赏花,见过的人,
吃过的东西纷杂,实在也说不出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至于府中……近几日也只有秦婓入过老夫人的屋中。
又是秦婓。
顾季长握着茶盏的手紧了几分,想到长街上发生的事情,他眸子又冷了几分。
新绿说完这些,又细声道:“奴婢句句属实,院子里的姐妹都可以作证,还望公子明察。”
新绿是老夫人自小带大的,老夫人很是喜欢她,新绿也颇通音律,又是个极忠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