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榭离开大牢之后,站在高处良久。入眼之处雨幕连成了线,将远处的嘈杂声都给淹没了。百姓家中的灯火一盏盏熄灭,整座城除了雨声,便是街上甲胄摩擦碰撞的声音。
宋榭沉沉吸了一口气,提气往车行奔去。
“咚……咚咚……”
远处更夫披着蓑衣手提油灯穿过一道道巷子,敲击着手中的铜锣。抬头间往屋顶上瞧了眼,就见一道黑影闪了过去,转瞬即逝。
“嗯……眼花了么?”
更夫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哪还有人影。
翻过两处屋顶,宋榭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施礼,“小姐,她们二人无恙,只需要调养一段时日就可痊愈。”
宋榭眼间多了些笑意,“人在哪?”
那人却摇了摇头,“红雀姐姐说了,不能告诉你。”
宋榭没有追问,朝她摆了摆手,言道:“让给其它人全部撤回云州等我消息。这段时间,京都只需要留五人听我差遣。至于人手,要轻功特别好的,机灵点的。”
那人一听要回云州,皱眉道:“只留五个人,小姐,这……”
宋榭打断了他的话,叹气道:“眼下东宫和刑部大牢的事情肯定会惊动朝野,陈庐城和北疆那边又出了战乱,京中恐怕得乱一阵子。你们留在京都,我还要分心,都回去吧。”
那人本还想多说几句,
可是宋榭已然决定了,便也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确实如宋榭所言,眼下京都这种境况,他们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在琴阁露过面的,留在京都,留在她身边对她而言很是危险。回了云州,有楼里的人照料倒也不失为一个妥当的决定。
“属下明白,这就回去让众位姐妹收拾东西连夜赶往云州。”
那人拱手,朝着宋榭又施礼。
宋榭微微一笑,点头道:“去吧,注意安全。”
那人笑了笑,纵身落入了雨幕中。
回到了车行,宋榭抖落了一身的雨水,刚推开屋门就被顾季长抱了个满怀。
“你……太让我担心了。”
顾季长抱紧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闷闷。“你要救她们两个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这样贸然的闯入大牢,若是没有那密道,人救不出不说,你还会身陷险境。”
宋榭擦拭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回头凝眉看着他。
“你……你都知道?”
顾季长叹气,心道:我当然知道。从你抬脚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
不过,他当然不会这么说了,伸手摸了摸宋榭的脸颊,轻声道:“我也是听到大牢那边有动静让人去查了,又发觉你不在车行,这才推测。”
说完,他拿过宋榭手中的麻布,轻轻给她擦着青丝,询问道:“人救到了吗?安置在了哪
里,可还需要我派人去照料一二?”
宋榭听着他温声细语的说话,微微笑道:“救出来了。我也不知道人安置在了哪里,红雀不告诉我。”
“哦,红雀倒是心细。”
说话间,顾季长将宋榭按在了镜子前,手捏着麻布,暗中运转内力去给她烘头发。看她身上的衣衫都湿了,便说道:“你待会洗个热水澡,我呢,让人去外头看看情况。”
宋榭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屏风后,却又折了回来。
“你……你今天去肃王府了?如何?”
顾季长刚走到门口,听到她这话,回过头来应声道:“肃王爷倒是没提什么条件,只说让我帮他照顾好风吟,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宋榭眉头拢了拢,瞧着顾季长的神情总感觉他有什么话没同自己说。她往风吟所在的院子方向看了眼,突的眉头一敛,寻思道:“肃王爷对风吟姑娘这么上心,莫非……”
顾季长被她这八卦的心思给逗乐了,点了点头。
“不用莫非,就是你想的那样。”
“呃……”
宋榭一时无言,抬头看时顾季长已经出门去了。
不多会,就看到有人提着热水进了屋中。苏木跟在他们后面捧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瓶瓶罐罐,还有一些花瓣和果脯,另外有一壶酒。
宋榭拢眉,这花瓣和酒以及果脯她倒是有用
,那瓶瓶罐罐又是做什么的?
苏木将花瓣洒在了浴桶里,招呼宋榭过去,又拿起那些罐子仔细瞧着,向她说道:“这是顾公子今天从外头买回来的,说是京都官家内院流行的一种香氛精油,一罐五十金呢。”
“五十金……”
宋榭两眼呆滞,看着那瓶瓶罐罐,无语道:“他顾季长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这些个玩意我宋榭是自己不会做吗?竟然花这么多的钱去买!”
苏木皱着眉头看着她,笑的很是奇怪。“小姐,这些东西你是会做,可是这是顾公子的一片心意。那能一样吗?顾公子花这么多的钱,还不都是为了让你开心。”
宋榭虽然那样说,可心里却十分的甜蜜。
顾季长待她真的很好,方才他虽然没有说完,可自己知道,那所谓的江洋大盗“梅七郎”就是他的人假扮。因为,梅七郎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她和顾季长都知道。
宋榭褪去了衣衫,躺在浴桶里,端着酒盏慢悠悠地呷着。浴桶中水有些热,刚好消去了她一身的疲乏。那精油的味道也确实好闻,似乎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很是舒服。
此刻的街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巡防营的人由秦漫亲自带队在追查闯入大牢的人,东宫的守卫在城中各处寻找逃出天牢的江湖人,而谢瑾则带着衙役追
捕江洋大盗。
搜查了一圈,三股人马撞到了一起,都愣住了。
秦漫朝谢瑾摇了摇头,又催马往前去了。
谢瑾也懒得理会东宫的那些守卫,朝衙役摆了摆手,钻入了另外的一条巷子里。
魏无涯撑着伞,慢吞吞地在街上走着,看着一队又一队的人马从身边路过,暗暗摇头。他去过了刑部大牢,查看过现场之后发觉这一场的动乱,根本就是一时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