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自然是秦无垢让人送过来的。
此时,秦无垢正坐在微雨山庄后院的亭子里与庄主薛锦之饮茶。
微雨山庄建在薛公岭顶部的碧水湖畔。此时虽然是冬日,可这微雨山庄内却是绿水荷香幽幽,山涧苏木郁郁葱葱,只有山顶上浮着一层白雪,折射着阳光略有些刺目。
薛锦之纤长的手指掠过额前垂下的发丝,微微挑了挑眉,将书卷合了起来眯眼看向了秦无垢。那边桌上放着一幅画,画纸泛黄。线条歪歪扭扭的勾勒出一张扭曲的脸。
细看,那却并非是一张脸,而是一个打开的门,门后用处巫术面目狰狞的厉鬼。
秦无垢笑了起来,“七月半,鬼门开,百鬼夜行。”
他略微一顿,将茶盏放在了桌上,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山顶上,悠悠道:“这幅画乃是当初魔宗炎魔所画。魔宗覆灭之际,他曾说过待这幅画出世,便是天下大乱之时。”
秦无垢长长吸了口气,摇头道:“当初我觉得他是危言耸听,也认为仙魔两道再无人活着,可是直到有人给我送来了这幅画,继而江湖上开始传当年远安城之事。”
薛锦之若有所思,眉头拧在了一起,半晌言道:“百鬼夜行……此传闻古来有之。炎魔此人说话也未必能全信。这次的事情显然是背后有人操控。”
秦无垢没有出声,目光落在手中的杯盏中。
盏中白茶被雪泡开,如同一叶扁舟在水中摇曳。无风
,却有波澜。
银华泄地,风摇曳着荷叶上的水珠,将夜色揽尽。
薛锦之抬手,将廊上的灯灭了。他抬头,看向了黑暗中的秦无垢,声音浅浅。
“你之所以来此处寻我,是因你查到了线索,将远安城之事说出去的人就在汾阳,对吗?”
秦无垢抬眉,点头道:“是。此事一出我便料到我那徒儿势必会被此事牵连,就算我是神族后裔又如何,也不还是活在这尘世间,受东岳律法的约束。既是如此,那么柳家必会因为这个缘故对我徒儿一家出手。所以,我要尽快查处背后指使之人,让他在京都免受磨难。”
薛锦之听他提起了顾季长,目光一转落在了一直跟在秦无垢身边的那人身上。
那个人一身黑色长衫,双眼始终停留在秦无垢的身上。站在那灯火之下,身上透着一股子温润。看这份温润里却有些极致的妖艳。只是,他的双眼里并没有太多的色彩。
薛锦之自然认得这个人,从他与秦无垢相识这人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不过他从来不会说话,而且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他也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同样也知道秦无垢在寻找什么。
当年远安城的事情并不简单,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年秦无垢去远安城,薛锦之其实是跟在军中的。
那时,薛锦之年纪尚小,是在汾阳城的时候认识了秦无垢,二人相谈甚欢,一听秦无垢是要去远安城,便想着
跟去见见世面。秦无垢见他为人谨慎,于是答应了他。
去远安城的除了薛锦之之外,还有另外几个人,都是当年玄门响当当的人物。可是薛锦之却清楚的知道,秦无垢之所以答应的那么痛快,一来是为了阻止魔宗祸害百姓,二来是为了寻到顾臻残存的一缕魂。
在魔宗陈兵远安城之前,秦无垢就得到了线索,顾臻有一缕魂落在了远安城。之所以那么确定,这其中缘由只有秦无垢自己知道。可薛锦之后来猜到了。那是因为远安城是秦无垢和顾臻两人去过的地方,还曾在那里待了许久。人死之后,魂魄无所归处,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地方。
所以,秦无垢原本就是打算去远安城的,结果正巧发生了魔宗那件事。
这事情秦无垢没有跟顾季长提过,是因这其中有些许的牵扯,于顾家并不是什么好事。
良久,薛锦之浅浅呷了一口牡丹白,含笑道:“你既然已经找到了线索,又为何来寻我?难道,这事情跟我微雨山庄还有关系?”
秦无垢笑了,无奈道:“还真是瞒不过你。”
说话间,他声音低了低,挑眉道:“我从别处得到线索,将此事传出的人就在薛公岭,而且我也查到了他的踪迹,一路跟到了这里。想着我们也许久未见了,于是就自个上门来讨酒喝了。”
薛锦之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道:“你啊,还真是让人恨不起来。”
秦无垢扬了扬
手中的酒盏,笑道:“这牡丹白只有你微雨山庄才有,我虽然身在临海,可是却时常念叨着呢。不如日后你酿了酒,差人送一些到临渊山庄,也好给我肚子里的酒虫解解馋。”
薛锦之低头看了眼那副画上的字,缓缓摇头笑道:“送你几坛酒倒没什么,可是这画上的字……”
“画上的字如何?”
秦无垢目光也落到了画上,细看之下才发觉那字与画并不是同一时间的。
薛锦之皱眉,“这字我倒是认识。”
秦无垢眉头蹙紧,有些疑惑却有些惊讶。“你真的认识?”
薛锦之点头,“对啊,认识,还是个很熟的人。不过这个人的身份有些问题,我与他也不过是泛泛之交。说起来也是凑巧,前些时候我去城中办事,到了酒楼遇到一个人正在与旁人说笑,不料被那人听到狠狠训斥了二人。后来嘛,我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人竟然是衙门新来的主簿。更让我纳闷的是,之前一直与我有书信往来的人,正是他。”
“你……你跟人书信往来,竟不知道那人真实身份?”
秦无垢听到这话嘴角直抽抽,看着薛锦之一脸地震惊。
薛锦之抿了抿嘴唇,手搔着鬓角望天道:“这人嘛,总是有些无聊的,尤其是江湖上有名的人。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这闲来无事就写戏本子,用的当然不是我自己的名字咯。谁知道呢,有人看了我写的话本子竟然给我
来了书信,对我话本里的人物一一分析,很是透彻,我这心痒痒的,便也就回了信。一来二去的,这书信往来便也有一年多两年之久了。”
这……
秦无垢无言以对。
薛锦之却摆了摆手,眯眼笑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