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暗暗叹了口气,心知张县令是个有主张的人,便也没有再多说。
待众人回了城中稍作歇息天已经大亮。张县令让衙役分班歇息,自个也回到了家中,洗漱一番躺在了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屋顶陷入了沉思中。
老先生的话虽然不怎么中听,可一字一句无一不是为自己考量,为百姓打算。他又怎么可能会怪责于他?不过,事在人为,玉脉能不能找到都是两说,有些话现在说为时尚早。不过,许多的事情还是得趁早打算,以免到时候发生时措手不及。
思索再三,张县令已毫无睡意。
他爬起身来坐到了桌几前,执笔疾书。
院子里传来丫头的欢声笑语以及小儿的嬉闹声,张县令脸颊上不由得浮起了笑意。后厨的饭香飘了过来,一盏清茶落在了眼前,抬眼便看到了其夫人温柔的笑靥。
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早点一一摆在桌上,温声道:“夫君先吃着东西吧。我让人准备了热水,待会洗个热水澡,再稍微睡会。”
张县令眉眼间浮上笑意,点头端过了茶盏浅浅啜了口,登时齿颊生香。
“有夫人身旁红袖添香,又可为百姓谋福利,为夫便也觉得一点都不累了。”
夫人眉眼温柔,脸颊上泛起了些许红晕,一边给张县令捏着肩膀,一边柔声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为妻所做皆是为你。只要夫君安稳欢心,为妻自
然也欢喜。”
张县令轻声笑了起来,拍着她的手背望着窗外幽幽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恐怕接下来又有大麻烦了。昨夜城中发生的事情你也应该听说了,这事情……很麻烦。”
夫人拢了拢眉眼,低声道:“夫君博学多才,行事小心周全,这些事情只要多些小心,谨慎处理,应该无碍。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何咱们这地方会有蛊雕那妖物出现?”
她落座,饮了一口茶张润了润嗓子,眉眼间多有愁意。
“我虽然读书不多可也清楚的很,无论是史料还是博文杂记,并无记录此处有过妖族和兽族活动。如若真的有,也应该是鲛人又或是喜水之物。”
夫人脸上多了愁绪,叹气道:“蛊雕本生于干燥之地,因而它出现在这里绝对是有意为之。夫君,我们都是俗世凡人,如若真像传言的那般,这世上妖族与兽族并未绝迹,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她所言张县令昨夜就已经想过。可是,他生在的这个世道没有那些传说中的各族。他不知道那些异族是否真的对人族有那么大的恶意。然而,站在人族的立场来将,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族和兽族始终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可如果……如果站在妖族和兽族的立场呢?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是不是也如人族一样日日担心人族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也许,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对错,说到底
不过就是立场不同罢了。
张县令也并非那伤春悲秋之人,他不过是多了一份考量而已。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岂是他一个小县令说了算?世间种种,如此往复,那些个战乱纷扰,人的七情欲,不过都是顺势而生,顺势而为。如若此事背后真的有人指使,那也不是他能决断的。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守护好这一方土地,护好自己的子民,使他们免受荼毒,仅此而已。
良久,张县令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握紧了张夫人的手。
“夫人呐,这许多的事情我们能想到却未必能够解决。我知你心忧,你也知我的烦恼。我们不过都只是凡夫俗子,沧海一粟。若是真的那日到了,我只求我守护着的人能逃过一劫……”
张夫人眉头微动,脸上荡开笑意,神情温柔。
“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定会陪着夫君,与夫君一起赴死。”
“夫人……”
张县令神情黯然,无奈地拍了拍张夫人的手臂,而后将她揽在了怀中。
日头终于从山头爬了上来,那丁点的温热却融不了积雪和人心中的森寒。风雪过后,万般肃静。街上的百姓各自忙活着,似乎昨夜之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宋榭稍作歇息后已缓了过来,这会儿趴在客栈的窗户上手中拎着个酒壶,有一搭没一搭地饮着。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她无端地觉得有些无力。
他们自知改变不了什么,能做的也不过是按部
就班的生活。即便日后战火蔓延至此,他们最多也只是寻个地方逃离,又或者死于战火之中。人,在那些妖族和兽族面前,就是如此的渺小。
然,人定胜天。
如若人族真的这般脆弱,当年覆灭的也就不是妖族和兽族了。
“在想什么?”
顾季长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肢,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顺着她的目光往街上看了去。
宋榭又呷了一口酒,叹气道:“我只是在感叹世事无常。你说我们这些普通人在这世间到底能做什么?如若妖族和兽族重现,魔宗众人也活着,你说,那会是怎样的一个世道?”
她略微顿了顿,低低笑了声,摇了摇头。
“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们都是凡胎肉体,又怎么与他们抗衡呢?”
顾季长忍不住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秀发,温声道:“想这些做什么呢,这俗话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我求的不过就是一世安乐,其它皆与你我无关。”
“是这样吗?”
宋榭回头定定地望着顾季长,缓缓摇头。
“阑衣,事情不是这样的。如果北境和陈庐城的战事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你我哪里去求平安?蒋明雀能去南疆寻你,肯定是无计可施了。苏落跟随他去了北境,说到底这事情与你也有些关系。如若苏落出事,海南剑派的那些人指不定会把这怨气撒在顾家的人身上……”
她沉沉
吸了口气,微微挑眉道:“其实,我是想你能答应蒋明雀。”
“为何?”
顾季长眉头拢了起来,神情变得严肃了许多。
宋榭伸手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