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拍了两张照片,一张留作装饰用,一张送给了他们。那张照片放在林颐校服的衣袋里,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平仄的边。
梁宗怀没跟她抢那张照片的所属权,令她头昏脑胀的瞬间,对他来说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他百无聊赖地开着车,想起方才的“L”,遂打开了新话题。
“林颐。”他叫她名字。
“嗯?”
“前面听阿姐提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怡然’的怡。”他打了个呵欠,疲倦到不行,企图用聊天驱赶浓烈的困意。
“为什么?”
“寓意好啊。”梁宗怀随意地聊起,“你这个‘颐’字倒不常见,有什么说法吗?”
“有个景点叫颐和园。”
“这我知道。”
并非没有跟人介绍过名字的来历,只不过,这是父母离世后第一次提及,林颐还是忍不住泛出些酸楚来。
“我爸爸妈妈初识于那里,一见钟情。”她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红灯闪了几下换成绿灯,梁宗怀狠狠走神了几秒,直到身后的车催促般按了下喇叭。
他大梦若醒似的给了脚油,“抱歉,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林颐抿了抿唇,“这没什么。”她并不在意别人问,就当脱敏训练好了。
车子逐渐驶离繁华路段,刚打开的话题被迫终止,歌单刚好又轮播到陈晓琪的那首歌。
这条路梁宗怀早开过千百回,他有条不紊地将车开进了旧街道,拐来弯去后又停在了那盏坏掉的路灯旁,灯光因线路接触不良而闪来闪去。
林颐解开安全带,书包就放在脚边,她打开车门说:“那我先上楼了。”
灯光下是白蒙蒙的飞尘,梁宗怀也摘下安全带,侧着身拾起后座的东西来。
林颐还没来得看清,那物件就搁到了她的腿上。是个嫩绿色的礼袋,枝叶成圈印在上面,圈住的几个法文单词。她完全看不懂,心也乱成一团。
梁宗怀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七分钟,来得及。”
临近午夜的老校区寂静如常,车灯在街前面浮成了一团浓烈的雾,白猫从街尾蹿到街头的车底,好像藏进了不见底的无人区。
他侧身斜靠在座椅上,眼神温柔,挂着一些散漫的笑意。
“林颐。”他说,“生日快乐。”
无人区突然裂进了一道光。
林颐怔得猝不及防。
生日……生日吗?她以为再不会有人对她道声祝福了,所以完全没有把这个日子放在心上。
可现在,梁宗怀就那样,就那样撑着胳膊直直的注视着她。重复着那句“生日快乐”。
“底下那份是你舅妈给你准备的。”他语气平常地说着,“上面那份是我挑的,亲自挑的。”
送礼最重要的是诚意,他将她上次说的话牢记于心。
“你生日我也是临时得知,只能在机场免税店随便挑点。”他怕她不喜欢还解释了一句。
“谢谢。”林颐都不敢碰礼袋,出神似的回看着他。
从徐港到北城,往返将近七个小时的航程。他如此劳心劳力、又大费周章的两头跑,就是为了赶上她的生日吗?
“你这什么表情?”梁宗怀笑了笑,开玩笑般说道:“别太感动了啊。”
其实他也不太懂自己的心思,明明可以不用跑这一趟的,不就是小姑娘过个生日嘛。
哪一年不是过?哪一天补过不是过?他完全没理由把自己整得那么累。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消,因为他实在难以忘记小姑娘那张脸。破碎,清冷,又倔强。别人过不过生日倒是无所谓,但她不行。
实在想不通,就当是长辈心疼晚辈了。这是他一路做好的心理建设,不过下一秒,就被人摧毁。
因为此时此刻,小姑娘眼含泪花地看着他。
“谢谢你,梁宗怀。”她说。
不是哥哥,不是舅舅,是梁宗怀。她就这么避开了那层关系直呼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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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没人,静悄悄的,林颐用肩撞了下玄关处的壁灯开关。
她怀里捧着校服和礼袋,不舍得将它……它们搁在地上,就连鞋袜都是蹭脱掉的,径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小的房间一如麻雀的五脏,米色的衣柜、单人床上铺着梁静贤新换上的鹅黄色碎花被套、三层高的漆面书桌、小巧精致的梳妆台,一应俱全。
她坐在书桌前面,拨开了角落的台灯,那株郁金香散发着琉璃般的淡光。深吸一口气,她才打开礼袋,翻出里面的礼物来。
一盒包装精美的马卡龙甜点,还未拆封就能闻到甜丝丝的气息。
Beats头戴式耳机,是梁静贤准备的。
她喜欢听歌,尤其是写文章的时候,梁静贤总提醒她,入耳式耳机用多了对听力不好。所有的叮嘱和唠叨,亲近又熟悉,就像母亲还在她身边一样。
林颐揉了下发烫的眼眶,心里惦记着舅妈的病情。
余下的是那份礼物是香水,应该是出自梁宗怀的手笔。看着包装盒上的香料表,总算知晓他不爱挑礼的原因了,确实是没有什么新意。
远不及那句“生日快乐”更令她动容。
将所有礼物收捡好,林颐才翻出衣袋里的照片。
整张照片都透着温暖的光调,她与梁宗怀就靠坐在用餐的角落里,身后是深木色的餐桌和乳白的拉面汤碗,同色系的墙面上贴着招牌推荐。
梁宗怀身上总带着股松散劲,温润、儒雅、贵气中带着丝丝痞,看似很矛盾的词语,却都能用来形容他。照片定格的那一瞬,他平视着镜头,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笑得特别有感染力。
他望着镜头在笑。
而她,用手捂着半张脸,眼睛望着他在笑。
出店门的时候,梁宗怀说:“照片给我看看。”
她不愿意,连连推拒:“不行,这张没拍好!我太丑了。”
梁宗怀作势要抢,嘴上还故意逗她:“你什么样我没见过?圣诞老